正月十四日,凌晨丑時,高秋娘忽然被窗外的喊聲驚醒,聽到采薇在窗外喊:“郎主,郎主。”

高秋娘問道:“采薇,喊郎主何事?”

采薇回道:“主母,外院傳話說,宮內孫常侍到府上,有要事求見郎主。”

高秋娘道:“知道了,你去讓外院傳事好生侍候,郎主稍等就過去。”

這時長孫晟也已醒來,對夫人道:“娘子好好歇著,我去看看有什麼事。”

然後起床,穿戴整齊奔外院而去,長孫晟明白,孫常侍半夜來到府上肯定是發生了大事,一點不敢怠慢。

孫常侍正在外院大廳等候,見長孫晟進屋,放下手中薑茶,趨步迎了上去,叉手施禮道:“代州八百里加急,突厥又犯邊塞,至尊召將軍進宮議事。”

長孫晟知事情緊急,也顧不上再換朝服,讓家僕牽來馬匹,上馬直奔皇宮馳去。

臨行對家僕道:“去稟報主母,說我有要事進宮,讓她不要擔心。”

行至坊門,夜禁未除,但守門武候已在門口候著,連忙開啟坊門讓他們過去。

路上,長孫晟在心中盤算著見到皇上如何應對。

長孫晟走後,高秋娘哪裡還睡得著,三更半夜宮裡來人也不知是福是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待到外院傳話說皇上傳郎主進宮議事,議什麼事郎主也沒交代。高秋娘心中不免報怨夫君也不交代清楚,說是不讓擔心,但是這樣急急火火地就進了宮能不讓人擔心嗎?

高秋娘心中忐忑著,焦急地等到天明,一眼也沒再眨。夜禁一除就安排人到宮門打探。回來的人報說,宮裡沒有什麼反常,高秋娘才稍稍安了些心。

巳時左右,長孫晟從宮中返回,在大門外下馬,將馬交給家僕,見到在府門等候的長孫無憲,也沒有停留。

長孫晟一邊走一邊安排:“你馬上通知所有隨從集結,收拾行囊,準備今日返回大利城。然後告訴你大嫂、二兄二嫂、還有你家娘子一會都到內院前廳。再請你伯父\叔父和高家舅父到外院書房。”

也不待長孫無憲回話,長孫晟就徑直走向內院。

長孫無憲知道發生了緊急情況,急忙命人把父親交代的事分頭作了安排。

見長孫晟從外面進來,坐在羅漢床上的高秋娘欠了欠身,問道:“夫君回來了,發生了何事?”

長孫晟也在羅漢床上坐下,望著夫人道:“塞北八百里加急昨夜奏報兵部,正月十二日突厥步迦可汗犯塞,敗代州總管韓弘於恆安,掠走各類牲畜六萬頭。”

“至尊召我商議對策,命我即日出發返回大利城,讓啟民可汗做好防備,待我與啟民可汗會合後領兵追剿步迦可汗,探尋步迦可汗巢穴一舉滅之。”

聽說長孫晟要即日離京,高秋娘神情黯然,手中靜靜地捧著暖爐,沒有說話,兩眼愣愣地看著長孫晟,也不知道是哀怨還是失望。

長孫晟內疚萬分,他不忍心看年輕妻子那無助的眼神,本來答應要在家中多住幾個月,陪她生下孩子,現在卻要把她孤靈靈地拋在這個關係複雜的家中,又面臨生產,他真的是不忍心,也不放心。但是皇命難違,他沒有其它的選擇。

長孫晟隔著几案拉住夫人的手,安慰道:“娘子放心,我走之前會把家中一切都安排好的。”

高秋娘也是知書明理之人,知道孰輕孰重,輕聲道:“夫君放心去吧,你經常不在家,我已經知道如何應付家中一切。”

說完避開長孫晟的視線,眼睛望著對面的屋頂,泛起閃閃的淚光。

長孫晟明白,此時任何的勸慰都是多餘的,如果夫人自己想不通,說上千言萬語也難解其心結。即使夫人自己想通了,也要過些時日才能撫平內心創傷。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夫人就是再傷心,他能不走嗎?不能。

長孫晟下了羅漢床,走到夫人對面,拿出帕子幫她拭了拭眼淚,捧起她秀麗的臉龐,深情地說:“又讓娘子傷心了,你不會怨我吧?。”

高秋娘笑了笑,說:“我怎麼會怨夫君呢?只怨上天讓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間太短。”

這時采薇在門口回道:“郎主、主母,幾位郎君和娘子都已到了前廳。”

長孫晟道:“知道了。”

長孫晟又用帕子幫夫人擦了擦紅紅的眼睛,說道:“我們到前廳吧,臨走前我有些事情要安排。”

高秋娘點點頭。

長孫晟小心扶夫人下了羅漢床,然後從衣架上取下一件斗篷披在夫人身上,兩人一起沿遊廊走向前廳。

長孫晟和夫人在前廳正中榻上坐下,也吩咐兒子、兒媳們坐下,將凌晨皇上急召並命即日離京的事給大家說了。

眾人剛剛已聽長孫無憲大致說了情況,所以並不十分意外,知道父親臨行前有事要交代,都屏息認真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