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閨女也十二歲了。

她每天會問,“娘咧?”

老童每天都會回答,“麼了。”

她每天只會說兩個字,“娘咧?”

老童每天也只會說兩個字,“麼了。”

那一天,老童把自己的老爹老孃從鄉里接回了村裡,全身家當換了三頭豬,一窩雞和幾隻羊。

半晚上的時候,他提著鋤頭往外面走。

老孃問:“啥時候回來哇?”

老爹說:“老崔過去了,他去吹喪曲。”

閨女問:“娘咧?”

老童說:“麼了。都他媽的麼了!”

這一次,他多說了幾個字。

老童被發現的時候,和趙五蘭在一起,他抱著趙五蘭的墓碑,那個木板牌子的墓碑。

一動不動了。

趙五蘭的死的時候,老崔幫了幫,攔了沒攔住,她發瘋往外跑,把老崔媳婦腿撞斷了。

老鄭幫忙攔,沒攔住,老鄭怕趙五蘭出事兒,跟著走,結果掉下山摔死了。

老王幫忙攔,老王喝多了,跟丟了,幸好睡在馬糞裡沒有死。

老童從范家村離開的時候喝多了,他指著老崔的鼻子罵,“他媽的,老子恨了半輩子,結果自己求也不是!”

老崔笑話他,“你能走回家?”

老童說,“回家幹球!”

老童死了,不明不白。

誰也不知道為啥。

誰也沒管為啥。

老童死的時候,笑得很開心。

同村的好友拿著他的嗩吶,站在雪地裡吹了一天一夜,和老吳在墳頭喝了六瓶酒,兩個人吐了一墳頭,老吳拍了拍墓碑,“暖和點不?你連馬糞也沒有。”

兩個人笑著,各走各的路,各回各的村子。

老吳哭了。

好友哭了。

村長哭了。

老王哭了。

老崔哭了。

老鄭也哭求不上了。

這一次老童沒哭。

他笑著呢。

他抱著楊五蘭。

笑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