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她自視清高,又被眾人捧成‘江南第一琵琶手’,就如老陳所言,覺得曲高和寡,琵琶就應該彈給知音識律的達官貴人,若是彈給販夫走卒,好比牛嚼牡丹,自降身份。

但聽著挽琴不亞於她的琵琶在江南小鎮的這間麵館響起,宋引章原本就有些動搖的心境,悄無聲息的出現一道縫隙,讓她透過這道縫隙,感受到了溫室以外的真實。

這一頓宋引章吃得味同嚼蠟,直到住進客棧都還在想著這些天發生的種種事情。

另一邊,秀州,皇城司一處隱秘駐點。

顧千帆處決了背叛他的兄弟萬奇,接管秀州皇城司,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啟程返京。

轉眼又過幾日,馬車還在官道急馳,清晨的陽光從車窗灑落,時不時晃過車廂躺在長座睡著的宋引章臉頰。

隨著一下輕微顛簸,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宋引章試圖睜眼,卻被直射的陽光恍到眼睛,抬起手背搭在額前,迷惘的坐起身子,搭著的一件寬厚長衫從肩頭滑落下來。

“這裡是...?”

宋引章揉了揉眼,即便已經醒了,仍有些迷惘的看向四周,目光落在斜倚周寂肩頭睡著的司藤,卻見周寂朝她伸出食指,做出噤聲的手勢。

放空的意識逐漸迴歸,宋引章看了眼疾馳後退的窗外風景,終於清醒過來。

宋引章連忙向周寂遞去一個抱歉的目光,周寂淡淡一笑,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表示並不在意。

側頭看向恬靜入睡的司藤,此時的她已經沒有了白天所見的那般‘疏離’‘高冷’,晨風拂動窗簾,晨曦微光下,秀髮如瀑,從一側肩膀散落身前,髮絲遮擋半邊側臉,依稀可見細若凝脂的肌膚透出一絲淡淡粉紅,如深山幽谷裡,悄悄綻放的白色小花兒.....柔美的,惹人愛憐。

周寂目露柔光,嘴角不經意間露出淺淺微笑,伸手撥開滑落在司藤鼻尖的一縷髮絲,宛如一泓秋水湛然的眼眸緩緩睜開,晨風捲起車簾,周寂與陽光同在。

................................................................

遠處,一座巍峨城池隱隱浮現,奔波接近一月,穀雨之前的第三天,周寂他們終於趕到了東京城。

常言望山跑死馬,眾人吃過早點,稍作梳洗,乘坐馬車繼續前進,走了接近一個時辰方才來到宣化門前。

銀屏探出窗外好奇的看向四周,結果被宋引章拉回車廂,馬車依次穿過護城河和三道城門,向東京城內駛去。

宋引章礙於矜持,沒有像銀屏那樣趴在視窗,朝外東張西望。

但即便從銀屏掀起的窗簾縫隙看出去,無論是高大城門,沿河楊柳,一路粉牆朱戶,都已讓她目不暇接。

而內城中寬闊的街道,熱鬧的集市和往來的仕女,更是深深震撼了她們。

“這裡就是京城?真的好大.....”銀屏瞪大眼睛,早已被京城繁華看花了眼。

宋引章眼神同樣有些迷離,儲存著最後一分清醒喃喃道,“過幾天就是穀雨了,也不知盼兒姐她們在哪兒,這一路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引章姑娘不必擔心,有小葵在,盼兒姑娘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周寂幫司藤撐起另一側窗簾,聽到宋引章的擔憂,忍不住笑道,“倘若真有危險,也應該是那些心懷不軌之人才對.....”

“小葵姑娘這麼厲害的嗎?”

宋引章很早之前就聽趙盼兒說過紅葵解決那群私鹽販子的事情,只是沒有親眼所見,心裡終究有些懷疑。

周寂神色幽幽道:“如果不動底牌...我和司藤加起來都不是她的對手。”

司藤清冷的眼眸帶著一絲危險的光,掃了眼周寂,不知為何沒有發作。

轉頭看向窗外京城街景,司藤沉默片刻,輕描淡寫道:“周寂先生這麼說可就折煞我了,我只是添了附贈,哪能與你們兩個相提並論了。”

不妙...藤女王好像真的生氣了.......

周寂原本只是想和往常一樣,故意逗司藤生氣,看她涵養破功炸毛的模樣,但見司藤這般反應,不禁有些慌了。

賭氣炸毛不可怕,可怕是隱藏在平靜表情下的冷暴力。

周寂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司藤肩膀,小聲道:“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