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簾罕見的有些失態,像是要說服夫子,又好像是在傾訴委屈,“夫子您知道的,當年的光明大神官為荒人開創明宗,荒人也是繼承了光明的傳統,他們不是魔,只是西陵容不得與他們信仰相背離的,才將荒人驅逐,汙衊我們為魔宗!”

說到最後,餘簾越發激動,極力剋制情緒才將委屈壓下,低下頭雙手覆於身前行禮,輕聲道,“夫子,我會去舊書樓繼續抄簪花小楷。”

緩步退出側廂,餘簾突然發現門口不知何時多出一個熟悉身影,腳步微微一頓,神色複雜道,“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從你情緒失控的時候。”周寂看著面前這個女子,相識十年,她總是那般端莊嫻靜,周寂從未見過她露出這般委屈的表情。

看到周寂眼中的疼惜與關切,餘簾心神一顫,漾起的眼波突然變得有些溼潤,早已忘記何為眼淚的她自然不會再在任何人面前流淚,尤其是眼前的這個人。

周寂的身影變得朦朧一片,餘簾仍舊沒有移開視線,就這麼抬眸望著周寂,直到將委屈重新封藏心底,身前的人影重新變得清晰可見,她才側身讓開,輕聲道,“你是來找老師的吧?他就在裡面。”

“本來是來找他的,不過現在不想找了。”周寂搖了搖頭,朝草堂深處瞥了一眼,看向餘簾道,“你不是要回舊書樓嗎?一起吧。”

餘簾抬眸再次看向周寂,眼中似有疑惑,“莫山主和道痴姑娘呢?你不用去陪她們?”

“葉紅魚受到啟發已經在突破知命,至於莫山主...”提及莫山山,周寂輕嘆一聲,神色幽幽道,“她今日要返回大河國,我剛從書院前門送她離開。”

“你為何不把她留下來?”餘簾輕聲道,話音剛落就見周寂停了下來。

周寂無奈的看向餘簾,苦笑道:“你們怎麼都怎麼說?”

“還有誰這麼說了?”餘簾回過身來,嘴角終於揚起一抹淺笑,春風和煦,冰消雪融。

“還能有誰,你的那個小師弟唄。”周寂上前幾步重新追到餘簾身邊,苦笑道。

再次提起寧缺,餘簾回望一眼思過崖的方向,默然不語。

兩人沿著山道繼續前行,安靜了片刻,周寂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提起了餘簾剛剛和夫子所說的話,嘆息道,“其實夫子知道你是對的,但世事如此,西陵神殿的勢力滲透世間諸國,即便夫子認可你,也無法將西陵所有的信徒都殺了吧?”

“我知道。”餘簾有些低落道,“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會這般無可奈何。”

“其實這事也不是沒有解決的可能性。”周寂笑道,“寧缺那小子在荒原的時候,勸說葉紅魚、唐小棠她們,說他們是世間最出類拔萃的年輕一代,沒必要向上一輩那樣一見面就打打殺殺,倘若讓葉紅魚繼承西陵神殿,寧缺接管書院,唐小棠重立明宗,你曾經所期望過的光景未必不能實現。”

“希望如此。”說到這裡,餘簾看向周寂,欲言又止,彷彿在擔心著什麼一般,遲疑許久方才開口道,“那只是曾經的期望,現在的我只是書院舊書樓的一個教習,與明宗早已沒有半點瓜葛。”

兩人從前山回到書院,學員紛紛止步行禮,其中有些看向兩人時神色頗為古怪,餘簾平靜如常對於外人的視線渾不在意,周寂對於視線最為敏銳,認出這些不少都是見過他和莫山山牽手的人。

不知為何,周寂突然有些心虛的瞄了餘簾一眼,慶幸的是這些人雖然躲在旁邊吃瓜,但沒有一個敢來當面‘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