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關心則亂,一路上只想著如何救出父親的他,直到被範閒推開,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從未考慮過的問題。

範若若要追使團,範閒知道嗎?范家人同意嗎?

我是不是又做了一件錯事?

渾渾噩噩的跟在肖恩身後返回了使團,就這麼直盯盯的看著肖恩被套上一層層枷鎖,關入囚車,郭寶坤心裡突然泛起一個念頭,一個新的希望。

此趟出使北齊兇險萬分,如果我一路隨行,說不定能立些功勞,回去為父親脫罪!

郭寶坤一拍大腿,點頭道:“我真是個天才!”

王啟年被一驚一乍的郭寶坤嚇了一跳,雖然不知道這貨又在犯什麼蠢,但這種樂觀到單純的性格確實令人羨慕。

帳篷中,範閒小心的替周寂縫合傷口,範若若則低著頭站在旁邊,不敢往傷口上看。

“若若,明天一早我找幾個親衛把你和郭寶坤送回去,爹和柳姨娘那邊,你自己解釋。”範閒縫合手法頗為嫻熟,他從小跟著費介在挖墳解屍,勉強也算是《南慶縫屍人》了吧.....

“回去以後老老實實待在京都,切不可再亂跑了。”範閒一邊縫針一邊說道,最後還不忘打一個蝴蝶結。

“我不!”範若若倔強道,“我要跟著你們一起去北齊。”

範閒眉頭微皺,抬眸道:“不要任性!這一趟出使很危險,你乖乖待在家裡,我們開春之前就回來了。”

他從未對範若若說過重話,此時的語氣已經暗含不耐,即便是在旁默不作聲的周寂也能聽得出來。

“回來?你是會回來,那他呢!”範若若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女子,平日裡的她善解人意、聰慧可愛,可此時的她顯露出另一種埋在骨子裡的性格,敢愛敢恨,偏執倔強。

“一去不回,這一面就是永別了嗎?”

範若若向前一步,柳眉微顰,眼神中閃爍出執拗的光芒,“周寂,我就問你最後一句,你真的要走嗎?”

周寂有些驚訝的看向範若若,眼神遞向範閒,似乎在質疑範閒悄悄洩密。

範閒回遞一個無辜的眼神,表示他也全不知情。

“你不用看我哥,我是從你房間裡的散落的地圖推算出來的。”範若若注意到兩人的眼神交流,沉聲道,“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能不能不要走?”

周寂微閉雙目,壓下心中雜亂無序的念頭,故作冷靜道:“我本就不屬於這裡,遲早是要離開的。”

範若若轉頭看向範閒,似乎是想讓範閒幫忙勸說,眼中噙著淚水,寫滿了祈求。

範閒搖頭輕嘆,面露苦笑。

有些事情不是旁人可以規勸的,心中既有決意,便是朋友也無用。

範若若的眼中有些失落,光芒黯淡,宛如心死。

“哥......明天派人送我回去吧。”

抬眸間,一抹決然從眼眸深處閃過,範若若擦去眼角的淚水,正顏道:“周寂,你不喜歡我,沒關係,像你這麼擰巴、畏縮的男人也不值得我喜歡!”

“這一次見面,當做我們最後的告別,從此以後,一別兩寬,永不再見!”

一別兩寬,永不再見。

周寂微閉雙目,掩飾自己內心的雜亂,最終輕嘆一聲,點頭道:“一別兩寬,永不相見。”

說罷用左手拎起身旁的劍匣,佝僂著身子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帳篷。

看著周寂蕭索頹然的背影,範若若眼眶一紅,張了張口卻又什麼都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