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風特在伊萊耳邊輕聲呢喃著,她將自己不知從何處打聽到的訊息傳到了伊萊耳中。她訴說的語氣很輕柔溫和,但是每一句話的內容卻都如針灸般紮在伊萊心裡。

“那個當初最在乎你的人,現在正在教會東部的工業城市加尼埃。那裡沒有什麼奢華的貴族,也沒有什麼高檔的舞會,有的只有最純粹的勞作和報酬。”

巴風特說著,同時她竟然掏出了兩張黑白的照片。巴風特將照片遞給伊萊,而當伊萊結過照片看去時,卻見照片上的人正是自己的母親——是真的,伊萊不會認錯這個人,巴風特說的都是真的!

第一張照片,是母親坐在縫紉機邊上操縱著這臺精巧的機器。她的神情很專注,機器一端所縫好的精緻衣料好像在訴說著她的心靈手巧;而第二張照片則是母親和鄰居們坐在一起聊天時的樣子。看起來這是一場聚會,幾個中年婦女和母親相聊正歡,男人們正在餐桌上大快朵頤,而一旁的幾個調皮的小孩正在一起打鬧嬉戲。

“她現在過的很好,當然是相對於過去而言的那種;她只需要掙夠她自己一個人花的錢,不需要擔心丈夫、孩子的額外開銷。她租在一個宗教公寓裡,鄰里關係和睦...”

伊萊安靜的聽著,這一次他沒有任何異常的舉動。他沒有質疑這個故事的真假,也沒有問巴風特照片是怎麼來的。伊萊只需要知道母親過得好就夠了,對他來說這樣的訊息比其他一切情報都要重要。

“勤快而且沒有不良嗜好的她過得很好,她甚至還有一筆存款,只要再攢幾個月,她就可以在自己的那座城市裡擁有一個屬於她自己的住處了。”

從巴風特描述中,伊萊聽到了屬於一個女人平凡卻又令人安心的故事。離開了自己和子爵之後的母親似乎再無任何煩惱。想想也是,記憶中的母親是一位堅強且溫柔的女性,她是一定可以靠自己過上好日子的那種人。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想必母親早就過上更好的生活了吧?

不過...能聽到母親現在的訊息,也還算不錯。

看著伊萊因為放鬆而逐漸舒緩的表情,巴風特的眼中卻又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那副模樣...簡直就像孩子看見可以被她玩弄的娃娃時一樣的欣喜。

“但是,作為一名年輕且容貌姣好的女性,她在她所身處的環境中本身就不可能泯然眾人。你的母親很漂亮,也很純真,她的勤勞和勇敢很吸引人——紅顏必會帶來禍水,你可以猜一猜,這樣一個可愛的姑娘,是怎麼被黑工廠老闆的兒子看上的呢?”

伊萊原本微微上揚的嘴角僵住了。

巴風特沒有順著這個話茬說下去。就像是為了勾起伊萊的情緒一樣,巴風特故意省略了這個故事中間的一些事情,並繼續說道:“她試圖反抗,但是卻沒有作用。無論如何,她只是一個孤身在外的普通女人而已。”

巴風特再次拿出了一張照片。而照片上的內容,是母親背對著鏡頭跪在自己的房間裡。房間裡到處都是已經被人為破壞的物件:床鋪是跨的,被褥是破的,凳子全是碎的,地上還有很多完全看不清的雜渣...

伊萊看著這張照片,他瞪著的眼睛裡滿是血絲。男孩那極力撐大的眼眶似乎因為太過用力而幾近碎裂。

“原本和她關係不錯的鄰居們,在面對那些位高權重的人的時候,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沒有任何人對她施以援手,也沒有人敢為她打抱不平...”

說到這裡,巴風特突然不說了。她拍拍身上的灰塵然後起身,隨後對伊萊說道:“好啦,就到這裡吧。”

“你什麼意思?”伊萊一把抓住巴風特的衣袖,並死死盯著她,“把剩下的事情告訴我...別給我賣關子!”

“彆著急嘛。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的嗎?我要霍華德家族的命。”巴風特嬉皮笑臉的回答,“你瞧,現在霍華德家族的人不是都還好好的嗎?這算是一次交易,而交易最重要的就是平等,就算是黑幫都會錢貨兩清呢。所以呀,我想要的東西都還沒到手,要是就這麼把故事全部告訴了你,以後我拿不到了該怎麼辦?”

“順帶告訴你一點,這些照片都是我本人拍攝的哦。”

女人重新將嘴靠近了伊萊的耳邊,她輕輕張嘴,慢慢講一句話說了出來。

“身為流放者,無法離開流放之地就代表著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但是呀,你做不到的事,我卻能很輕易的就做到。”

“無論是金錢,還是權力...那些對普通人來說很難做到的事情,很難得到的東西,對我來說卻都不是問題。幫助某個堅強的女性教訓什麼不講道理的壞人也完全不在話下,甚至連殺掉那些人...也不是不可以。”巴風特微笑著回答,“只要我願意。”

伊萊沉默了。他看著女人的眼睛,但在這個始終笑眯眯的女人眼中伊萊什麼都看不到;就像看著一塊冰冷的玻璃,玻璃那一邊的世界看起來明亮透徹,但是卻是自己始終無法觸及的存在。

許久的沉默後,伊萊繼續問道:“你要我...幫你殺掉其他霍華德?”

巴風特解釋道:“意思相近,但是又不太一樣:我要的是他們的命,而不是單純的殺死他們。人死亡後,他們的生命會脫離他們的身體,然後消散於世間,而我就需要在他們的生命脫離身體但又還沒消散的那個瞬間將他們的生命全部抽離出來。這是個挺棘手的活兒,棘手到我都覺得有點麻煩。因此我才需要你的幫助。”

“怎麼樣?用自己不在乎的人的命來保護自己在乎的人...算是穩賺不賠的買賣,怎麼樣?做?還是不做?”

短暫的沉默後,伊萊看著巴風特,問道,“我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