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正曾經也是一個老實人,在家鄉當一個本本分分的屠夫,不過缺一斤不敢少一兩,謹遵父親所言,做一個在鄉里有口皆碑的,讓人看得起的好人。

然而,他努力了大半輩子,最後卻換來了大水一場,父母死了,孩子死了,只留下他和娘子還有一個半大的兒子。

他們一路逃荒,從家鄉一直逃到了京城,沿路乞討,不知道捱了多少拳打腳踢和白眼珠子,把以前所有的尊嚴都丟進了水裡,同那場大水一起飛到天涯海角去了,僅憑著一丁點的希望到了京城。

京城繁華,簡直如天上人間。

然而京城居大不易,韋正本想重操舊業繼續做屠夫的,當然,只是去別人的肉店裡當一個屠夫,等以後攢下本錢了再開鋪子。

奈何,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在京城這地方各行各業都有行規,這屠夫一行就有規矩,但韋正萬萬想不到,到了各個屠夫家裡又有一番規矩。

殺豬一個簡單的行當,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他想要投靠到屠戶下重操舊業,必須得拜學徒,從肉鋪的屠戶的徒弟坐起。

這也就罷了。

韋正乞討的苦都吃過了,當徒弟又算得了什麼。

但他萬萬想不到,所謂的徒弟其實是做苦役,除了一日三餐外,根本留不下什麼東西,至於手藝——他覺得他手藝不比師父差。

在他手裡死去的豬是最利索,最乾淨,最沒有痛苦的。

然而,他這帶藝從師最不受師父待見。

那位師父整天呵斥他,說他殺豬像個娘們,文文氣氣柔柔弱弱,不知道還以為在繡花呢。

他後來索性就不讓韋正殺豬了。每天淨讓韋正做一些小廝的勾當,有時候甚至要給師父師孃倒夜壺。

這師父也忒不是東西。

晚上天冷了不想出門直接拉屎拉倒盆裡,讓他第二天早上清理。

韋正知道,這時故意欺負他這外鄉人呢。

韋正不堪其辱,心裡暗中生恨,卻也無可奈何,不止因為他沒銀子,也因為豬行裡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即屠戶要在殺豬巷立足,必須出自殺豬巷屠戶門下。

換言之,韋正這個外鄉人若想在京城殺豬,必須得有殺豬巷的屠夫當師父把他領進殺豬巷。

若不然,一個外鄉沒有名號的屠夫,休想得到一頭生豬。

韋正只能繼續苦熬下去,心裡的恨意也越來越盛。

就在這時,他聽說門婆夫婦無兒無女在招兒子,他就舉家投靠了門婆夫婦,改了姓,當了門正。

門婆夫婦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士,雖不是大富大貴,手裡卻也有一些銀子,可以幫韋正開一間肉鋪。

然而,韋正若想開肉鋪,必須得出師,豬行才給他生豬。但出不出師,何時出師又是殺豬巷師父們一句話的事兒。

韋正那位故意刁難他的師父,自然是不會讓韋正出師的。

他開口就是一百兩銀子,當韋正的孝敬師父的出師費。

一百兩銀子——

韋正根本拿不出來。

門婆夫婦拿出來的銀子根本不夠,還差得遠呢。

韋正當時苦苦哀求,只求他一句話,甚至韋正都跪下磕頭了。

然而,縱然韋正千般好話說盡,那師父就是不鬆口,堅持要一百兩銀子,若不然韋正就休想在這殺豬巷裡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