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面對海彥的慫恿時,他不為所動,只是看透了皇家的無情與殘酷,也只想著努力證明自己,守好天涉的江山。保一方百姓安寧。

可是奈何他一身清白,終是樹大招風,不為人所容,連侄兒和皇兄都防備著他,想讓他死。

反叛,似乎是他生來的宿命了。

但當慕無淵被這接二連三的人間富貴,九五之尊的頭銜砸了個劈頭蓋臉時,頂著周遭驚疑不定的試探,受著不知幾何的羨情慕意,他才恍覺一個事實。

他並不渴求,甚至有幾分抗拒。

慕無淵當時的年歲,還沒來得及修成視世俗若無物,跨紅塵於千里外,也並非懷揣沽名釣譽的意思。

他只是不在乎,於是顯得從容。除了在臨思言面前。

慢條斯理是裝的,從容不迫是演的,不緊不慢是扮的,大廈將傾我自巍然,不願意在她面前露出愁苦也是強撐出的一把體面。

他好像永遠忙著給自己的支離破碎糊上厚厚一層偽裝。

以為藉此便能坦然存在於臨思言的眼底,甚至還能膽大妄為,從容不迫地盯著那雙清澈又無情的眼睛。

他不知道懷著怎樣的一種複雜的心緒給臨思言,天霽的女帝,送去了一封國書,只是為了邀她來見證自己如今登上了天涉的帝位。

昨日臨思言就到了天涉,只不過進宮與他見了匆匆一面,將禮物奉上後,便想離開。

他原本以為會在她眼中看到的驚訝,思索,算計,得逞……這些情緒,都不存在,有的只是無盡的沉靜與平淡。

是了,她總是可以這樣,輕描淡寫地就把曾經一起經歷的故事盡數抹去,自己抽身極快,只留下別人在原地無助徘徊。

臨思言原打算第二日就立刻啟程迴天霽,慕無淵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夜裡就派人圍住了專門為她收拾出來的關雎宮,這種水洩不通的程度,叫人插翅難逃。

慕無淵沒有哪一刻這樣清晰地體會到了做一個帝王的好處,至少曾經需要瞻前顧後都無法留下的人,此時此刻,他可以輕易地將她留下了。

完成了今日與民同樂的最後一項事,慕無淵命令鑾車直入宮內,到了關雎宮後才讓他們放緩腳步。

年輕的帝王面無表情,心裡有著一種隱秘的雀躍。他幾乎是有些期待的。

他想看到臨思言如今的表情,不得不說,這種心態放在他如今這個年歲,是極為幼稚的。可是他就是想。

慕無淵甫一邁進關雎宮木色滄桑的門檻,瞬間將端了整天的天涉新帝的架勢拋諸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