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惟領著李商和初七走進酒肆,裡頭好不熱鬧,嬉笑聲中夾雜著龜茲鼓曲和吆喝,胡姬站在最中央的案上跳舞,手腕、腳腕的鈴隨著鼓點時快時慢。她有點上年紀了,臉上敷粉遮不住細紋,腰肢也不再窈窕,可在這樣的地方沒人在意,商人、守城兵都累了,光顧著喝酒談笑,只要喝醉,看人都是美的。

如此龍蛇混雜之地,初七連呼吸都格外小心,她就跟在謝惟身後,手悄悄地抓著他的袖,謝惟微微側首,瞄到了初七緊張的小手,他不動聲色,放慢腳步,繼續往裡走。

一曲終了,胡姬臉上的脂粉都快被汗水糊光了,可沒人請她喝酒,她便落寞地走下酒案,赤腳踩在冰冷又汙濁的沙地上。

謝惟盯著她,然後送她一杯龍膏酒,胡姬高興起來,仰頭一飲而盡,然後浪蕩地倚在他身上調笑道:“是來找樂子的嗎?”

“我是來找人的。”說著,謝惟亮出一枚銀幣,胡姬的目光頓時貪婪起來,就像餓極的狼伸手就搶。謝惟兩指一縮,把銀幣收回掌心。

“何安在哪兒?”

“嘁。”胡姬扁嘴翻白眼,十分瞧不起謝惟嘴裡的那個人,而後她攤開手,見那銀幣乖乖到了手心方才說了一句,“二樓。”

嘿,這不是訛錢嘛。初七心裡嘀咕著。

謝惟依然是彬彬有禮道了聲謝,接著就領著初七和李商走上二樓。

二樓敞亮得很,一眼就能看有個異常俊俏的男子倒在胡姬懷裡大笑,他美美地吃著到送嘴邊的葡萄,在溫柔鄉里放浪形骸,明知有人來了也不知收斂。

初七愣住了,緩過神後臉刷的紅了起來,李商連忙抬手把她的眼睛捂上。

“別看。”

初七點點頭,聽到調笑聲後乾脆把耳朵也堵上了,可這聲音還是鑽了進來,令她極為尷尬。

“何安,起來。”謝惟說,語氣平靜,像是見怪不見。

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響終於停了,緊接著是起身時衣裳摩擦的沙沙聲。

“怎麼這時候來找我?”

竟然是個女子的聲音!初七一怔,連忙撥開李商的手,就看到一褐發美人斜倚在錦墊上,兩指夾著壺酒,酥胸半露,她有張瓜子臉,唇角有點硃砂痣,一雙媚眼看人時半眯著,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眼神兒不好。

何安知道她在看著,故意不把衣衫穿齊整,裸露著一痕雪脯,風情萬千地朝她眨眼。

“小妹,從哪兒來?”

初七紅著臉不吭聲。

何安又笑道:“莫非是看到我這麼個美人兒,不會說話了吧?”

“好了,夠了。”謝惟沉下臉,一本正經,“我讓你打聽的事可有辦妥?”

何安收起嬉皮笑臉也認真起來,她瞥了眼初七,問:“她信得過嗎?”

謝惟頷首,“說吧。”

“那我就直說了。”她把衣襟拉好,指沾了點酒在地上畫了幾個點,“吐蕃、突厥幾個大人已經到了,我們趕去正好,若要下手的話,錯過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了。”

初七聽完何安所說的話,微微瞠圓了眼,這不像是駱駝客要做的事,而是……刺客。

何安拋了個媚眼,媚笑道:“小妹還沒見過血吧?”

說著,她舔了下指尖的酒,野得像只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