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魚不可脫於淵(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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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以寬縱失天下,這是元朝得到的歷史教訓。
朱祁鈺不能寬縱勢要豪右之家,否則這大明江山,還是大明江山嗎?
朱祁鈺繼續說道:“他們稍微被約束,失去了一點點的特權,卻享受著依舊百倍、千倍、萬倍於常人的優渥生活,卻不思朝廷恩典,一意孤行,竊國為私,當是獲罪於天。”
“人人得而誅之!”
于謙俯首說道:“陛下聖明。”
于謙面含微笑,他已經問清楚了自己想問的事兒,他問的從不是李賢一家一戶,也不是問的叛賊們的一舉一動,他在問陛下的賞罰之心。
朱祁鈺喝了口茶說道:“於少保顯然有話要說。”
于謙點頭說道:“莊子曰:彼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
于謙因為他廢了朱祁鎮皇位的事兒,在勸諫之事上,一向小心謹慎,他始終介於權臣和救時賢臣的臨界點內。
當時不廢不行,四禍齊出,不廢,大明就廢了。
雖然于謙一直在講古,但從來都是在說今。
于謙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昔者齊國鄰邑相望,雞狗之音相聞,罔罟之所布,耒耨之所刺,方二千餘里。闔四竟之內,所以立宗廟、社稷,治邑、屋、州、閭、鄉、曲者,曷嘗不法聖人哉?”
“然而田成子一旦殺齊君而盜其國。所盜者豈獨其國邪?”
這說的是田氏代齊。
姜太公的封國在齊國,後來被田氏所代,後來田氏被周王封為了齊侯,所以才有了竊國者侯的典故。
于謙嘆了口氣說道:“陛下,若是都用聖人的寬仁去治理天下,就會讓盜蹠猖獗起來。”
“聖人制定了鬥斛來容量天下,制定了權衡來稱量天下,制定了符璽取信於天下,以仁義來規範天下,但是盜蹠會偷了鬥斛、權衡、符璽、仁義,為自己謀奪私利。”
“這不是盜蹠偷走聖人的聖德和智慧嗎?”
“所以這些追隨者盜蹠、高居諸侯之位、竊仁義並鬥斛權衡符璽之利者,即便是有高官厚祿的賞賜,也不可能勸勉他們,即便是行斧鉞殺戮的威嚴,也不可能禁止。”
毫無疑問,于謙所說的聖人是開闢大明朝的朱元璋,而鬥斛、權衡、符璽、仁義,乃是虛指大明的種種權力。
石亨、楊俊乃至朱祁鈺,其實一直有個疑問,那就是大明皇帝明明手中有高官厚祿、有斧鉞殺戮威嚴,明明皇帝手中,手中握著天底下最強的軍隊,但是這些人還是反了呢?
他們不怕嗎?
他們當然怕!
但是正如胡濙所言,三倍利,則無法無天!
利益太大了,所有造反的人,都是竊仁義並鬥斛、權衡、符璽之利者,他們習慣了這樣的日子,自然不肯失去。
那誰讓他們竊取了鬥斛、權衡、符璽、仁義的權力呢?
顯然不是朱祁鈺。
在這興文匽武的二十四年裡,大明的朝廷、大明的皇帝,失去了太多太多的權柄,以至於要收回這些權柄的時候,這些人大呼小叫的反對著,甚至是聚集在一起,造反了。
于謙說到這裡,忽然笑著說道:“陛下,臣忽然想起了一樁舊事。”
“說的是春秋時候,有一國,名叫宋國。”
“子罕去宋國為相,對宋君說,國家是危亡還是安定,百姓是同心同德還是離心離德,全在於君王所實行的獎賞和懲罰。”
“獎賞得當,就可以勸勉賢才,懲罰得當,就可以威懾奸猾小人,獎賞和懲罰失當,則賢人不勸,奸人不止。”
“奸邪的人,聚集在一起朋黨比周,欺騙矇蔽君主,以此爭取爵位和利祿,不可以不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