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沙不丹上表朝廷請附這件事,孛來哪來的確切訊息?!

孛來的手移動著指到了西面,點在了撒馬爾罕的位置上說道:「而西邊,我們的瓦刺大石也先,更是恨我們反覆,阿刺知院的兩個孩子前往了撒馬爾罕,也先不知道怎麼得到了訊息,阿刺知院的孩子們,在路上就差點被也先給殺了,幸好康國公作保,才算是讓兩個孩子到了撒馬爾罕。」

孛來其實在提醒阿刺知院,他身邊有內鬼,遣使這麼機密的事兒,最後搞得人盡皆知,鬧到這個模樣。

但是阿剌知院顯然沒聽出孛來話裡的意思,他最近應付大明都筋疲力盡了,他滿是感慨的說道:「康國公在康國勢大,但也不好違抗大石,我的兩個孩子並沒有帶來什麼好訊息,康國公也不打算接納我們,和大石起什麼齷齪。」

「也先大石老了,康國公不需要做什麼,只要等也先老死了就行。」阿剌知院居然還很理解王復的做法,還給王復找了理由。

不得不說,這讀書人做起了齷齪事來,那真的是讓人挑不出半點的毛病,也先大石對你阿刺知院懷恨在心,他一個康國公能做什麼,能保住兩個孩子順利抵達撒馬爾罕已經很不錯了,還讓康國公做更多嗎?

孛來的手點在了輪臺城的位置,用力的點了點說道:「這裡,只要大明軍駐紮在這裡,咱們就不可能西進,否則大明軍騎卒攔腰一個衝鋒,把咱們衝散了,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只能喂豺狼虎豹了。」

從和林到撒馬爾罕,只需要十五日的路程,可就是這十五日的路程,中間有一個輪臺城,就過不去。

也先西進的時候,輪臺城在也先手裡,可是之前,王復為了康國公的爵位,為了得到大明的支援,把輪臺城讓渡給了大明,這下子,西進的瓦刺再無法東歸,留在和林的瓦刺人,再無法西進。

「那能不能拿下輪臺城?」一個韃靼的臺吉不解的問道。

孛來陰毒的眼神掃過了這名臺吉,頗有些這人為什麼活到這麼大的疑惑,但是孛來還是耐心的說道:「要是能打下來,也先也好、王復也好,還能把輪臺城讓給大明?是守不住了,才迫於無奈換了個爵位回去,這麼講,你能理解嗎?」

「明白,明白,孛來臺吉繼續。」這名臺吉立刻悻悻的坐下,再不敢說話。

孛來滿是奇怪的說道:「前段時間,大明吹起了一股見好就收的風力,心疼大明軍士的大明皇帝,似乎也有見好就收的打算,畢竟大明軍也死了近八百軍士,便派人和阿刺知院談這議和之事,大明本來就是打算教訓一下,這教訓了,自然給個棗,也算是繼續這王化韃靼之事。」

「可這些天,大明的風力突變,當初那些喊著見好就收的翰林們,恨不得親自衝到咱這大帳裡,把咱們千刀萬剮。」

「阿刺知院說要殺于謙才能議和,這哪裡是要殺于謙啊,這分明是要殺了這幫翰林啊。大明皇帝喜怒無常、殘暴成性,於少保這些年也只能哄著,才算是勉強維持住了場面。」

孛來這話的意思是翰林這股的風力也不是空穴來風,誰在裡面運作,孛來這帶著怨氣的話,不言而喻了。

可是阿刺知院這要殺于謙,這風力直接來了個大轉向,皇帝不打,怕是一頂亡國之君的帽子跑不掉的。

孛來並沒有過多糾結已經發生的事兒,阿刺知院也是騎虎難下,為了自保,這草原上做事,你稍微露點怯兒,就是屍骨無存的下場,孛來只是抱怨兩句。

孛來的手在堪輿圖上由西劃到了東說道:「在西,大明堵了我們西進的路,孫鏜什麼都不做,只要發揮大明守城的本事,咱們就過不去,孫鏜之前炸了大明正統皇帝的陵寢,屬於皇帝的嫡系人物,要是能收買的話,董山和李滿住早就收買範廣了。」

「中路軍的楊俊,那是老對手了,他爹楊洪,人稱楊王,楊俊,人稱小楊王。楊王比小楊王好對付些,畢竟楊王不善攻伐,更擅長防守,小楊王則是銳意猛進的悍將。我和麻兒可兒,與小楊王打了幾場,死傷慘重,死傷逃亡者三千餘卒,而中路軍,只損失了不到三百人。」

「東路軍的石亨、于謙,阿刺知院也碰過了,死了四千多人,被大明俘虜了一千餘,一個萬人隊沒了。」

這死傷了四千多,俘虜了一千多,還有五千多哪裡去了?亡了,也就是逃亡了。這仗打成這副模樣,這個時候不跑什麼時候跑?回去吃鞭子?

孛來說著戰績,手都在抖,韃靼部大部分部族已經接受了大明的王化,孛來和麻兒可兒手裡能打仗的就那麼些,死了三千多,實在是讓他痛心。

孛來調整好了情緒,掏出了一件斗篷,正色的說道:「我不明白,為何十年前,被我們打的潰不成軍的大明軍,這十年後,怎麼如此神勇?為了弄明白這件事,我作為斥候,去了應昌,還親自襲擾了應昌糧草,我看到了一件事,讓我極為絕望。」

「這是大明軍士每人三件的斗篷,內有皮襯,非常耐用,防寒保暖還防潮,帶兜鍪,在下雨天能當蓑衣用,行軍路上這麼一裹,就可以睡覺,這也是大明火器在雨天仍然能用的原因。」

賽因不花拿過了孛來手裡的斗篷,來回翻動了一番說道:「這是斗篷嗎?這分明就是皮甲啊,這麼厚,內外雙層,比我們的皮甲還厚重不少,離遠點,箭矢都射不進去。」

孛來摸著那件斗篷說道:「的確如此,我試過了,五十步外,箭矢即便是穿過了這斗篷,就沒多少力了,這是箭孔,這在大明不算甲,大明銳卒人人披甲,大明軍披甲十之六七,剩下的是火銃手,披甲反而不便。」

「這斗篷,是大明皇帝命令內帑這十多年來置辦的,一件至少能用十多年的斗篷,大皇帝給京營每人準了三件。」

「每人,三件!」

「簡直是,喪心病狂!」

「大明皇帝,用了十年時間,養出了這麼一股精兵,大皇帝這是有備而來,阿刺知院,這仗,該怎麼打?」

阿刺知院舉起了顫抖的手,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是啊,這仗怎麼打啊。」

孛來不說還好,越說阿剌知院越是心裡沒譜,就大明這皮甲,不應該說斗篷,換成銀子能把瓦刺人全都砸死了,大明皇帝這哪裡是打仗,分明是在用銀子砸!

把這些斗篷換成銀子,別說讓阿刺知院俯首稱臣,就是讓阿刺知院喊爹他也樂意。「我倒是有個想法。」孛來的目光越發陰毒了起來。

賽因不花看著孛來,孛來是個很有才能的人,可惜這麼聰明的人,做了一個最不聰明的決定,那就是與大明為敵,賽因不花又看了看自己,他自詡聰明,可一念之差,落到這個田地,只能感慨一聲,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