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回覆巧妙就巧妙在,整個大明朝沒人能說他朱祁鈺不節儉!

于謙就曾公開表示過陛下應該有一些享樂之物,理當勞逸結合,甚至對石亨進獻各種玩物,熟視無睹,天子節儉當然是好事,可是陛下這太過於節儉了,四季常服不過八套,冕服就一套,這天朝上國禮儀之邦,陛下實在是有點不顧及朝廷的臉面了。

就比如那尼古勞茲和胡淡吵架,尼古勞茲吵不贏就往胡淡的肺管子上戳,就問皇帝的禮服居然還要洗?一句話讓四十年的禮部尚書胡淡直接破了大防,罵罵咧咧不知

所云。

于謙甚至還思考過是不是自己的問題,當年京師之戰前,陛下要吃鹹魚幹,多大點事兒,于謙迂迴了勸諫了下,畢竟這剛登基還要打仗,這麼做實在是有點不是時候,陛下良言嘉納。

結果壞了,出大事了!

陛下在這享樂二字上,便是連鹹魚幹這等都沒了,弄的于謙談到這個問題,都有些沒著沒落,心裡沒底兒。

可是你要說陛下摳門,那陛下修馳道、修渠立廠、疏浚萬里河道,這哪一樣不是花錢如流水?可是陛下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彷彿內帑的錢不是自己的錢一樣,朝廷沒有就內帑出,先辦事後算賬,一副財大氣粗,朕有的是錢的模樣。

劉永誠看著唐興,嘖噴稱奇連連搖頭說道:「這劉爽崇尚儒家,啟用了很多儒生官員,若是獨尊儒術,只用儒家也就罷了,這漢宣帝留下的底子厚實,隨便他折騰便是,也折騰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可是呢,漢元帝劉爽,他重用儒家,還寵信宦官,這也就罷了,劉爽還稱病不上朝,將國事都交給石顯等一眾宦官處置,神器被僭越,這黨錮,一下子便起來了。」

「儒生和這宦官們,那是天災也吵,兵禍也吵,下個霜也吵,地龍翻身也吵,都是吵架的由頭,朝堂上打成了一鍋粥,這行制便是朝令夕改,民不知法,法不束民。」

劉爽登基沒幾年便生病了,這一病就是十幾年,若是病重到無法處理國事,那早該病死了;若並不是病入膏育,那這十幾年不處置國事,便只能用稱病二字了。

聽說過臣子稱病不上朝,這皇帝你稱病不上朝,屬實是讓人摸不著頭腦,路易十六看了都直呼內行。

「劉大擋說的是漢元帝還是稽戾王啊。」唐興越聽越不對勁,這說的是漢元帝,可是這話裡話外,怎麼越聽越像是稽戾王呢?

「自然是漢元帝。」劉永誠笑了笑,回答道,他說的是漢元帝,但是這話音還是落在了稽戾王。

劉永誠看著天空明月悠悠的說道:「這興文廈武,黨錮盈朝,導致民不知法,法不束民,朝廷無兵可用,無將可調,地方勢要豪右便如同雨後春筍般的冒了出來,並且茁壯成長,相映成林,漢元帝還想遷天下豪戶守陵,可是詔書下了之後,無人響應,這地方官吏們叫苦連天,漢元帝便廢了這徙民陵邑的制度,因為已然做不到了。」

「你這個相映成林用得好。」唐興對劉永誠的用詞稱讚了一句,這相映成林可謂是把地方勢要們共同默契用最直觀的形象表示出來。

劉永誠繼續說道:「就像現在韃靼和瓦刺一樣,個左翼一個右翼,當時的匈奴分為了郅支單于和呼韓邪單于,呼韓邪單于便是那個王昭君出塞嫁的單于。」

「這呼韓邪單于一看大漢勢大,便直接遷徙到了河套,上書稱臣,投獻了大漢,願為大漢戍守邊疆,跟今日脫脫不花入明大抵相同。」

「而這郅支單于活動在今天的和林地面,彼時天災不斷,郅支單于這北邊也待不下去了,歸附不肯,生活又艱難,便和現在的瓦刺大石也先一樣,打算西進。」

「這郅支單于就遣使請求把當年送到長安的質子迎回,當時的儒生禹貢出了個餿主意,說把郅支單于的質子送到邊關,讓質子自歸,其實就是讓呼韓邪單于做刀,把這個質子做掉。」

「御史大夫谷吉不同意,大漢養了這質子這麼多年,這豈不是斷了恩義?並且願意為使者出使匈奴,若是郅支單于不守道義,殺了使者,畏懼漢軍威嚴,便會逃走,一命換大漢江山安穩數十年,也值得了。「

「谷吉是個勇者。」

「谷吉做了使者出使匈奴,果不其然,這郅支單于殺了谷吉,訊息傳回長安,朝野內外一片譁然,內外皆視為國恥,奈何

郅支單于已經遠遁,鞭長莫及。」

「建昭三年,西域校尉陳湯,西域都護騎都尉甘延壽,發城郭諸國兵,以及車師戊己校尉屯田吏士,進擊康居,也就是今天的康國地面。」

「陳湯、甘延壽善戰,大破郅支單于,軍侯代理丞杜勳,斬取郅支單于首級,並找到二根節杖與谷吉等人帶到匈奴的帛書,這一戰斬閼氏、太子、名王以下一千五百一十八人,活捉一百四十五人,一千多人投降,一雪前恥。」

「郅支單于估計到死都沒想明白,他都跑到康居去了,離大漢都城九千九百九十里之遙,怎麼還被漢兵給殺了。」

「後來陳湯和甘延壽上奏朝廷,便有了那句著名的:宜懸頭槁於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這可不是殺人前的叫囂,這是殺人後的示威,你西進到了康居,我大漢天兵照樣要把你抓起來,把腦袋拿去,掛在城頭上,萬里招搖,震懾一切膽敢冒犯大漢的人。

唐興自然想起了王復、王越二人,這二人做的似乎更加過分,他們要的更多,都把也先給架空了,唐興頗有些感慨的說道:「大丈夫,當如是也!」

劉永誠面色凝重的說道:「可是陳湯和甘延壽何等的下場?宰相匡衡,就是那個鑿壁偷光的匡衡,覺得陳湯甘延壽乃是矯詔而行,調動西域城郭諸國兵,乃是謀逆,不應賞賜陳湯和甘延壽。」

「這女幹宦中書令石顯也覺得不該賞賜,因為石顯曾經想把自己的姐姐嫁給甘延壽,甘延壽不同意,石顯怎麼能同意給甘延壽封侯呢?」

「漢元帝劉爽在幹嘛?在裝死不是在稱病。」

「這郅支單于的腦袋在西域四處懸掛威懾,可是這腦袋到了京師,掛不掛城頭示眾,反而起了爭議,宰相匡衡、御史大夫繁延壽說春天是掩埋屍體的時候,還是不要懸頭的好。」

「車騎將軍許嘉和右將軍王商譏諷他們儒生:春秋時夾谷會盟,優施譏笑君主,孔子殺了他,當時正是盛夏,被斬的手和足分不同的門運出。連孔子對於羞辱君王的優施,都會親自動手殺人,谷吉作為天使遠赴草原,最終被郅支單于羞辱至死,不是羞辱了我大漢君王嗎?郅支單于應懸頭十天。」

「匡衡無法爭辯,畢竟孔子真的殺了優施,孔子可是儒門的至聖先師,最終這郅支單于的腦袋被掛了十天,才掩埋掉。」

「這郅支單于一死,嚇得本有立藩之意的呼韓邪單于立刻入朝覲見,以臣禮叩首,請漢元帝和親,這才有了王昭君出塞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