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這些已經和于謙提前聊過很多次,于謙和工部的話是說給朝堂諸臣們聽,而不是講給陛下聽。

朱祁鈺自然有些走神了。

在原來的歷史線裡,景泰十一年,也就是天順四年,發生了一件在歷史長河上,只有隻言片語的小事。

天順四年,明英宗奪門復辟之後的第四年,他想要修西苑,就是修園子,修園子得要工匠,這工匠們被徵召到了京師服役,驅迫勞累,工匠們就跑了,在史書上就留下了一句工賂管事逸,乏工。

而後在天順四年七月初六,這明英宗一看,自己的西苑一直修的拖拖拉拉,這什麼時候才能修好?遂下旨:徵天下逋逃工匠三萬八遷四百餘名。

這次約束嚴了,工匠們倒是不跑了,可是這西苑仍然是拖拖拉拉,工部只好說人不夠,也不好說工匠們消極怠工。

這要是把皇帝惹得大怒把人殺了,難道讓工部的大人們自己去修園子嗎?

明英宗也認為人不夠,斥工部怠事,又令吏部選官二十員赴各地,嚴督有司搜捕逃亡工匠赴京應役。

最後這園子修好了,明英宗也沒住幾日便一命嗚呼了,這西苑最後到了嘉靖年間,在壬寅宮變後,變成了嘉靖皇帝這個道長的道場。

「這一下子徵調三萬餘的民夫,如此竭盡民力,是不是可以延緩下工期,減少民夫徵調?」都察院總憲賀章詢問著于謙,也是表達都察院的態度。

陛下向來愛民如子,可是到這大興土木的事兒上,一下子就調集了三萬多的民夫,實在是有些讓賀章拿不準。

工部尚書王巹笑著說道:「賀總憲向來很少去石景廠。「

何出此言?」賀章疑惑的問道。

「松江府的匠城相比較大明京師的石景廠,也不過爾耳。」

「這年頭,哪裡還用徵召民夫,黃榜一出,想做工,那得拿錢走關係找門路,才能報的上,吏部尚書王翱王尚書可是把反腐抓貪的考成,落到了石景廠的頭上。」王巹糾正了賀章的說法,不是徵召,是招募民伕力士,民間之踴躍,踴躍到吏部的反腐抓貪都盯著石景廠完成指標。

王翱則是笑著說道:「不是我盯著石景廠,實乃是陛下敕諭營造,不能讓蠹蟲毀了千秋大業也。」

這笑容,顯然是頗有收穫。

即便是工匠也會腐化墮落,徐四七可是和陛下赤著膊在王恭廠裡一起做過鐵匠的工匠,現在不也因為兒子被流放到了遼東?

人,都是會變的,自然要有規章制度去督查。

「是某孤陋寡聞了。「賀章這才瞭然,便退回了班列。

朱祁鈺也回過神來,這京宣馳道也議了很多次了,今天于謙做彙報之後,就要著手施工了。

朱祁鈺看朝臣們不再說話,對著興安說道:「宣旨吧。」

興安向前走了三步,

一甩拂塵,等著兩個小黃門將聖攤開舉起,才陰陽頓挫唱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奉天命,君主天下,一體天心施恩佈德,今有鐵馬奔騰,圖內外安泰,故敕營造京宣馳道溝通內外,著工部主理,于謙總督……」

朱祁鈺修京宣馳道是在大興土木,明英宗修西苑也是在大興土木,可是這興土木,也看修的是什麼。

若是日後有人拿這個說朱祁鈺是大興土木的亡國之君,那朱祁鈺也認了,亡國之君就亡國之君吧,垃圾多了,也看不差這麼一點。

興安宣旨之後,大明的頭等大事,終於擺上了桌兒。

北伐。

但是仍然只是朝議,朱祁鈺並沒有最後頒佈旨意,他還在等這貢院裡的反對意見,完成最後一次的料敵從寬。

打仗是興亡之事,朱祁鈺慎重理所應當。

朝臣們唸的經還是老一套,已經沒有可以完善料敵從寬的參考意見了,朱祁鈺便止住了他們的話題,正當這朝會趨於尾聲的垃圾時間,所有人都有所放鬆的時候,朱祁鈺忽然開口說道:「戶部右侍郎蕭鎡。」

所有人一激靈,看向了那個顫顫巍巍的蕭鎡。

蕭鎡更是嚇了的一趔趄,趕忙出列跪在地上,頗為謙卑的說道:「罪臣在。」

「何罪之有,連都察院、吏部、反腐廳都說你無罪,只是受到了錢薄的牽連,不要稱罪臣,朕不喜歡,稱罪臣會被朕拿了腦袋的。」朱祁鈺手指敲了敲扶手,強調這蕭餈認清自己的身份,他朱祁鈺說你是戶部右侍郎,你就還是戶部右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