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學生有本要奏。」

朱祁鈺抬起的腳放下,看了半天,才看到了有一個身穿儒袍的學子在人群中,仍在行禮。

「陛下。」商輅一時間有些著急,這面聖的禮儀,千叮嚀萬囑咐,這萬萬沒料到,最後一哆嗦的時候,還是出了事兒。

朱祁鈺則是擺了擺手說道:「無礙無礙,讓光祿寺卿給士子們準備晚膳,不急,聽聽有何本要奏。」

上一次,朱祁鈺被這麼叫住的時候,還是李賓言在景泰元年的最後一次朝議,彈劾駙馬都尉趙輝。

朱祁鈺並不反感這樣的意外,相反,他很欣賞這個讀書人的膽氣,在所有人都恭敬行禮打算離去的時候,這個讀書人這一嗓子,需要多大的勇氣?

于謙當年策語傷時,硬生生把自己從進士及第搞成了同進士出身。

朱祁鈺坐穩,對著那名讀書人說道:「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學生名叫汪諧,乃是順天府州香河人。」汪諧頗為恭敬,而且感覺如芒刺背,殿上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他,他怎麼能不緊張?

商輅手一劃,拿起了一本花名冊,翻動到了汪諧那一頁,遞給了興安,這花名冊上,簡述著每一個進士的大概生平。

朱祁鈺看著汪諧的生平,也是愣了片刻,讓他愣神的原因是這汪諧是第二次金榜題名。

這考進士,還能二次金榜題名?

汪諧本是浙江仁和縣人士,幼時便跟隨父親進了京,他的父親考了一輩子科舉就中了個舉人,這汪諧在景泰七年,在順天府的鄉試裡是第二十七名,在景泰八年的會試中是第二甲五十三名。

這汪諧的父親應考屢次不中,後來便棄儒從商,掙下了好大的一份家業,這孩子中了進士,自然要大擺宴席。

汪諧的父親喝了二兩馬尿,說話便沒了把門,出了意外。

汪諧的籍貫仍在浙江仁和,但是汪諧是在順天府參加的鄉試,這參加筵席的某個人,便把這個訊息告訴了一個落榜的舉子,這舉人心懷不滿,便告到了禮部。

這禮部仔細查驗之後,便革去了汪諧的功名。

這落榜的舉人尋思著這革除一人,就會遞補,自己就有機會,但是禮部並沒有遞補,這落榜舉人的心思便落空了。

禮部不得不革除汪諧功名,因為大明的南北卷難易程度不同,汪諧異地參考,顯然有投機取巧的嫌疑,若是沒人告訴也就罷了,但是有人告狀,那就只能革除了。

汪諧心裡不服氣,在景泰九年返鄉回到了浙江仁和,在景泰十年在浙江杭州府再次中舉,而後在景泰十一年,名正言順的走進了大明神器所在的奉天殿內。

這才有了二次金榜題名。

朱祁鈺注意到,這花名冊上簡述中的註腳,那個舉報了汪諧的舉人,今年仍未能金榜題名,再次名落孫山。

這一行小字,是商輅寫上的。

細微之處可見商輅做事的認真,事無鉅細,甭管有沒有人看到,也要做好。

「嗯,香河人士。」朱祁鈺合上了花名冊問道:「有何本要奏?」

「學生斗膽,有三問不解,還請陛下解惑。」汪諧的話有些顫抖

,有緊張,也有害怕,畢竟在民間,朱祁鈺的形象大抵都是暴戾的形象。

但汪諧還是說了出來。

朱祁鈺笑容更加燦爛了幾分說道:「不用緊張,爾等既然是天子門生,心中有惑,朕自然應答,問吧。」

朱祁鈺很欣賞有膽氣的讀書人,至少汪諧這個讀書人沒有辱沒自己十數年的寒窗苦讀,汪諧尊重自己讀書人的身份,朱祁鈺也尊重他。

汪諧真的非常緊張,這春天的季節裡,他的額頭上都是汗,但他還是把話說的很清楚:「陛下,和林苦寒,尤以永樂元年起,塞外一日寒與一日,牲畜不興水草不豐,和林之地,於大明而言,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瓦刺西逃,盤踞和林賊寇不足為錢慮,如此勞師遠征,臣有異議。」

「其一,盤踞和林賊寇已然為一盤散沙,此時出兵征伐,會不會令其同仇敵愾,擰成一股繩,攥成一個拳頭?」

朱祁鈺眼前一亮,頗為認可的說道好,問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