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溥到了禁城的寢宮,他聞到了極其濃烈的血腥味,在風中撲鼻而來。

他拾級而上,就看到了一個個身無寸縷的女子,倒在血泊之中,這些屍首的面目猙獰,似乎是有著強烈的不甘和仇恨,顯然,死前受到了極大的屈辱。

而一些女子的身體顯然是被折斷,以一種詭異的角度癱在地上。

柳溥強忍著不適,走入了宮中,看著一種甲冑森嚴的禁衛們,手中的刀仍然在滴著血。

顯而易見,寢宮裡的慘案,是黎宜民下令,讓這些禁衛動的手,手段殘暴至極。

柳溥的額頭青筋爆抖,他再一次無比懊惱,為何當初要響應南衙僭朝作亂,若是當時和扔在福建的陳懋一道平叛,現在還有伺候這等人渣?

兩相對比之下,陛下是多麼的英明神武,睿哲天成!

不謀叛,他柳溥現在仍然是京師裡數一數二有戰功的世侯勳貴,誰見到不叫一聲侯爺?

在這汙水橫流的升龍城打滾,愈發顯得當初決定的愚蠢。

柳溥真的知道改悔了。

黎宜民看到了柳溥之後,中氣十足的大聲喊道:“太尉!這群宮女狗膽包天!居然敢刺殺我!”

“她們三個人用白綾勒住了我的脖子,四個人摁著我的手臂和腿,若非禁衛們聽到了響動,我怕是要死了!”

“我要血洗禁城,將這些該死的女人全部殺光!”

柳溥看了看現場,這七個陪黎宜民作樂的女子,還是應該到錦衣衛進修下,既然要做,就應該用襪子塞住黎宜民的嘴,這樣也就成功了。

柳溥頗為遺憾的說道:“君上啊,你不該把人都殺了,這樣臣也好調查到底是誰派她們來刺殺君上的啊!”

黎宜民憤怒無比的喊道:“這還用查?肯定是老四乾的!”

這柳溥還沒有把這事給老四裝進去,黎宜民已經自己把這事兒,給老四這個框兒裝進去了。

孺子可教也。

柳溥想了想說道:“君上,既然後宮已然不寧,臣倒是有個法子,不如賣給大明去,一個女子至少也值二兩銀子!若是能換些軍備回來,咱們升龍軍平定清化,指日可待!”

黎宜民一愣神,隨後用力擊掌說道:“柳太尉不愧是國之重臣啊,此策甚妙,甚妙,但是換些軍備回來,怕是讓陛下為難啊,畢竟陛下要老四的糧食,還是換成現銀好了。”

這就是黎宜民,貪財好色,橫徵暴斂,無惡不作,無所不用其極的斂財。

軍備?哪有銀子來的痛快?

這也是柳溥不敢倚武謀私的原因,有黎宜民在,柳溥就是胸有韜略,也發揮不出來作用。

升龍城禁城的這些女子,很快就被安排登船,而且鄭氏女也隨船,向著南衙而去。

只不過鄭氏女家底厚重,是自己坐了一條三桅大船,帶了無數的禮物前往大明,和另外一艘大船,近萬名女子的命運,完全不同。

有些人出生就在羅馬,有些人從出生就是騾馬。

即便是賣,身價也決然不同。

而此時的清化城,清化海港成批成批的糧食正在裝船,而峴港也是同理,黎思誠滿臉嚴峻的看著裝著糧食的麻袋,放入了船艙之中。

“丁尚書,孤知道,孤這麼做是錯的。”黎思誠略帶幾分痛心疾首的說道:“抓壯丁,賣糧食,甚至女子販至大明,每一件事,都是錯的。”

黎思誠和黎宜民有著本質的不同,他知道這麼做不對,他不想這麼做,但是他不能不做。

因為他的治下的遮奢豪戶、富商巨賈、勢要豪右們要賺錢,他不讓這幫人賺錢,這幫人不僅不會支援他,甚至還會把他扭送升龍城。

黎思誠只能這麼做。

大明皇帝、唐興、柳溥、阮熾、丁烈,以及黎朝一眾志士對黎思誠的判斷是極為準確的,黎思誠稱得上猛男,可是這個猛男羽翼未豐。

“權宜之計,無奈之舉。”丁烈勸慰著黎思誠,不要過於糾結,既然已經做了,那隻能一以貫之。

黎思誠攥緊了拳頭,厲聲說道:“當時就差一點,差一點就把黎宜民給殺了,若是將他殺掉,決計不如現在這麼狼狽。”

“柳溥還是幫了黎宜民,難道柳溥不知道黎宜民輕佻不為人君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