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一拍憑欄,恍然大悟的說道:“這天下,是他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終究,還是我們的!”

“等到太陽落山了,咱們再接著幹吧!”

終於,安耐不住的豪客,猛地站了起來,大聲的呼喊著。

“好!黃貴人說得好!敬黃貴人一杯!”

“這話說的提氣啊,皇爺爺總歸是要走的,就像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那般!”

“是呀,這就是個圈兒,來來回回就那麼一回事兒!”

“今日彼興、明日我興,此起彼伏也!劉黃貴人說得好啊!”

“黃貴人不愧是雅閣的貴人,看事情就是通透!”

“敬黃貴人一杯!來,諸位同起!”

……

劉天和聽聞朱祁鈺的呼喊之後,面色劇變,他一直左右張望,老半天才心有餘悸的鬆了口氣。

並沒有緹騎突然給他一銃。

朱祁鈺興致缺缺的靠在椅背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下面的這群遮奢豪客,一直沒有說話。

高婕妤知道陛下不在宮外服用水食,也沒有惹陛下不討喜。

朱祁鈺看著遮奢豪客們推杯換盞,對著興安開口說道:“他們還想回來?他們跑出去了,自然有人會佔了他們的位置,他們還回得來嗎?不知所謂,自欺欺人。”

興安想了想俯首說道:“陛下聖明,這些人,回不來了,就是朝廷讓他們回來,本地宗族已經佔了坑,他們再回來,不符合道理。”

朱祁鈺接著說道:“興安啊,你看他們這一時苟且、便幸甚至哉的模樣,像不像一條狗?”

“就是得了一塊爛骨頭,啃吧啃吧,然後還幻想著在吃肉的模樣,是不是特別像?”.

興安俯首說道:“陛下,狗不吃爛骨頭的。”

朱祁鈺平靜的問道:“你的意思是他們還不如一條狗是吧。”

興安看著樓下的遮奢豪客,端起了袖子半彎著腰說道:“那是。”

“狗不會騙自己,說自己吃的是肉,但是他們會,他們不僅騙自己吃的是肉,還要大聲的叫喚。”

“若是旁的人戳穿了他們吃的不是肉是爛骨頭,他們便會狺狺狂吠不止,直到旁人認同了他們。”

“若是叫喚還不管用,就會要咬上那麼兩口。”

“狗捱了打,不會叫喚的全天下都知道,但是他們會,還會編一套自己都不太信的說辭,讓所有人跟著一起信。”

興安確切的知道陛下在罵的是什麼人。

樓下的這些遮奢豪客們,眼下紙醉迷金的模樣,的確不如狗,因為狗捱打是不會叫喚的。

但是樓下這群人,捱了毒打,還會自我安慰,說陛下寬仁這種陛下都不信的鬼話來。

“你說他們不知道自己吃的是爛骨頭嗎?朕可是收了他們八成的移民稅啊。”朱祁鈺平淡如水的問道。

興安對答如流立刻說道:“自然是知道的,但是陛下也說了,一時苟且,便幸甚至哉。”

高婕妤愣愣的看著這番奏對,她不懂外廷政務,聽不太懂這奏對到底是在罵誰,是在罵人?還是在罵狗?

狗,何其無辜。

朱祁鈺眉頭稍蹙的說道:“他們說了這麼多,但是有一點是對的,那就是這天下,終究還是他們的。”

“朕之前就說,中國的老百姓,大抵是隱忍的,這種隱忍的性格,大約是可以承受苦難的。”

“大概的講,就是老實人,老實人是不能承受屈辱的。”

“你不能左邊讓他承受苦難,右邊承受屈辱,這樣會把老百姓給逼瘋的。”

高婕妤抿了抿嘴唇,看著陛下。

興安想說什麼,又停住了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