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你羅炳忠,你要是對進士之名頗為看重,是不是也會為名所累?”

說到這個,羅炳忠立刻就懂了,他俯首說道:“的確,我參加會試,只是為了辦養濟院之案,若非如此,深陷泥濘,步履蹣跚也。”

朱瞻墡舒舒服服的靠在了軟篾藤椅上,拿起了大明蒙頂甘露的貢茶,細細的品了一口,笑著說道:“我去名為真,不為名所累,方得周全,心無不安,人生圓滿。”

“但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吃喝不愁的基礎上。”

“你讓孤在為吃喝拉撒奔波的時候,去思考這等勞什子的是我、有我、無我、本我,孤思考不來,也做不到的。”

“所以,格物致知,萬物之基仍然是物。”

“陛下總結的很到位,物質基礎決定了上層建築。”

羅炳忠搖頭說道:“以殿下之聰慧,即便不是殿下,也定是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即便是走夫販夫,也可得殷實之家,無大憂,亦無大慮,閒雲野鶴亦自由。”

藩禁,是一種大明為了防止藩王作亂的制度。

雖然朱瞻墡在襄王府的時候,歌舞金樽不停休,但就羅炳忠所見,那時候的殿下並不快樂。

若是真的有志於尋歡作樂,襄王殿下,為何至今只有三子?

但是藩禁猶在,若龍禁淺灘。

羅炳忠不愁吃穿,他這個襄王長史屬於客卿制的官制,他的俸祿不算封厚,但是襄王從來不是個小氣的人,大小喜事都會恩賞。

羅炳忠中了進士,襄王專門擺了宴,還賜了銀錢,羅炳忠也知道自己的根子在襄王府,所以也懶得生那麼多奇怪的心思,他才不會被進士之名所累。

朱瞻墡靠在椅背上樂呵呵的說道:“人之初,矇昧幼稚,天真無邪,是為最純粹的、我就是我的是我之境。”

“人之長,蒙學受業,人世間,紅塵滾滾,心有所慮,不知歸處,心中有千頭萬緒,卻縷不順,看不清,但有真實存在,是為憂思迷惘的有我之境。”

“忽然而已,恍然大悟,知己所作所為皆為何,堅若磐石,砥礪前行,是為行遠自邇、篤行不怠的無我之境。”

“名器累身,盤亙糾錯為之所累,去名祛妄存真,不以外物而左右,是為大自在之我,才是真我之境。”

“是所謂:真我性無主,誰為塵識昏!”

“真我,便得大自在、大逍遙、大快活。”

“真我,就是確切的知道了我是誰,就是你問孤,孤的頭條準備如何時,孤問你的那句,孤是誰。”

羅炳忠心服口服的說道:“殿下真的高明!”

“那依殿下看,這天下誰入了這大逍遙的真我之境?”

朱瞻墡認真的想了很久說道:“孤觀天下,唯有陛下,昔日孤得三我人生之境,欣喜至極,以為陛下是無我。”

“可是今日看來,陛下不為名器所累,早就確切的知道了自己是誰,早已是真我之境。”

“羅長史你看啊。”

羅炳忠猛地打了個哆嗦說道:“殿下,這個真的不能看啊!”

朱瞻墡立刻反應了過來,趕忙說道:“啊,對對對,這個不能看。”

朱瞻墡其實想說的是,陛下不為名器所累,比如所謂的聖天子、天可汗之類的關係所累,總是以大明百姓的利益為第一前提。

這是事實,但是不能說,否則就是腹誹君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