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關鍵的是,楊翰肩袖的上端和腰下也均繡有麒麟紋,左右肋下,各縫有一條本色製成的寬邊,這在衣服上被稱之為“擺”,在江南地界上,能這麼穿的只有楊翰了。

宋喜沒聽到楊翰和黃豔孃的悄悄話,她以為是被李賓言送給了楊翰,只能說一聲身不由己,道一句陰差陽錯。

這李賓言是攀不上了,那攀上這麒麟郎也是絕好的。

宋喜被送到了客房之後,就開始對鏡梳紅妝,只盼著自己這俊俏的模樣,能留得住楊翰幾日的溫存,即便是沒有什麼名分,收留她,她也會感恩戴德。

結果等了一夜,楊翰都沒到客房來看她一眼,宋喜悲從中來,怕是又要被人送走了。

一連數日,除了有人按時送飯,宋喜也沒有被為難,居然就這麼安穩的住了下來。

這一日門外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宋喜稍一打聽才知道是這松江府城內解了坊禁,松江府沉睡了月餘,終於抻著懶腰醒了過來。

宋喜被一人帶到了正堂,見禮之後,黃豔娘打量著這姑娘。

李賓言和楊翰這些個男人,打算把宋喜送到織造局,覺得是個營生,但是黃豔娘本身就是織造局的秀娘,知道織造局的苦楚。

黃豔娘看著宋喜那雙蔥白細膩的手,弱不禁風的身段,欲語含羞的面龐,搖頭說道:“你眼下有兩條路可以走,第一條路是隨我去學織造局的活兒,不敢說大富大貴,但是保你不會缺衣少食。”

“第二條路就是回你的書寓,繼續做你那曲中院頭牌花魁去。”

“織造局的苦楚,想來你也有所耳聞,不是你那陽春白雪的地方,給你兩日,認真思量,給我答覆。”

《陽春》和《白雪》是先秦楚國時候的高雅複雜的歌曲,整個楚國會《陽春白雪》的大約只有數十人,而《下里》和《巴人》則是楚國通俗簡單的歌兒,傳唱甚廣。

這邊有了陽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對比,大約和後世和咖啡高雅,吃大蒜低俗類似。

二十里舊院什麼生活?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彈彈琴,唱唱曲,附庸風雅,劈個叉,就能撈到幾十銀幣打賞,唱個曲,無數人叫賀恭迎的地方,說是錦衣玉食也不為過。

織造局的紡工織染匠那是短褐椎結,汗流浹背也賺不到幾個錢的地方,怎麼選一目瞭然。

黃豔娘看宋喜那柔弱模樣,繼續說道:“李巡撫那邊也收了網,算是結束了,你回舊院也沒人會找你的麻煩,畢竟也是在右都督府住了半月。”

宋喜攥著拳頭,她多麼一個機靈的人,這想了幾日,也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這事兒多半是塵埃落定,她這枚棋子也算是棄子了,不會有人刻意為難她。

尤其是黃豔娘提到了,宋喜在楊翰的府上住了半個月的時間,這是個靠山,若是她回去,真的有人為難,也可以求到這府上來。

宋喜認真的思考了片刻說道:“我去織造局。”

黃豔娘端著茶杯的手一頓,抬頭看了眼宋喜,思忖了片刻說道:“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這次宋喜回答的速度很快,絲毫沒有任何的猶豫。

畸零女戶案之後,那些女戶安排到了各大織造局,什麼樣的生活,這些個煙花世界的女子再清楚不過,日子不苦,但也就是不苦,絕對不是舊院那種奢靡的生活。

過去宋喜沒有選擇,現在她想活著。

“陛下說!勞動使人自由!”宋喜漲紅了臉說出了這句話。

這是一句口號,它的背後是大明財經事務專題會議,鹽鐵會議的一系列成果。

口號是對成果的總結,這些成果大約包括了勞動的價值和意義,勞動可以發揮何種價值,朘剝和朘剝的必然關聯、勞動力的發展與競爭規律、勞動與關係等等諸多方面。

比如勞動與關係,根據邸報上的內容,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而勞動使人構建更自由的社會關係。

宋喜過去在舊院書寓裡的社會關係是不自由的,她的賣身契壓在那裡,別人讓她做什麼,就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她都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