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信了那個帶著永樂劍的傢伙,還是那個憨直的模樣!

李賓言的憨直本來是他的本色,能在新貨幣政策推行之初,就說出讓勢要豪右一起鑄錢的他,本色出演,把陳祖輝玩的團團轉。

三府之地的佈局已經全部設好,只需要按照過往在陝西行都司冒賑那般,侵監豪取便是賺的盆滿缽滿。

可是陛下突然下旨軍管,打了陳祖輝一個措手不及,陳祖輝擔心東窗事發,便來到了松江府。

本來還是無從下手,憂心忡忡,李賓言的樣子似乎是個突破口,陳祖輝才多說了兩句,看能不能把這松江巡撫拉下水。

喝了幾杯馬尿,說了幾句胡話,落水的只有他自己。

“陛下這四格良言畫,勸不了該死鬼。”李賓言手中握著一份邸報,上面是陛下前幾日畫的四格諷刺漫畫,在民間這叫良言畫。

正如陛下畫的雪球一樣,到了陳祖輝這個份上,他的背後站著無數的推手,他面前的雪球已經滾到了只能前進不能後退的地步。

“費亦應呢?!”一聲震怒的咆哮聲從房門外傳來,徐承宗氣沖沖的衝進了松江府府衙,怒不可遏的大聲喊著:“他想死,不要拉上老子!”

魏國公徐承宗闖進了衙門,拿起了茶壺就牛飲了一番,才氣喘吁吁的坐下,餘怒未消,眼睛通紅想殺人。

“陛下恩宥,並未處罰費亦應,昨天就給放了,這會兒仍在松江府。”李賓言示意司務再續一壺茶,頗為輕鬆的問道:“這費亦應又怎麼惹到你了?”

徐承宗罵罵咧咧的喊道:“這狗東西乾的好事,他搞的那個什麼拆股認籌捅了個大簍子,他死不死我不知道,但是他死的時候,可千萬不要連累老子!”

徐承宗將事情全須全尾的說了出來。

拆股認籌不是問題,海貿再起,本就需要合力,拆股認籌這種合力對海貿是有很大的積極作用。

李賓言越聽眉頭越皺,最後在額頭上擰出一個山字來,他的預感終於到了應驗的時候。

“你知道翻了多少倍嗎?最低的三倍,最高的十三倍!要死了,要死了!”徐承宗頗為不耐煩的說著,又把一壺涼茶牛飲乾淨,才滿是希冀的說道:“李巡撫,想想辦法啊。”

徐承宗說的三十倍,就是商舶貨物拆股認籌之事。

拆股認籌之後,這票證本不記名,自然可以自由買賣,這一來二去,這票證的價格越炒越高。

徐承宗惶惶不安的說道:“我現在就感覺自己在天上飛,這掉下來,必然摔成爛泥!”

“這些人瘋了嗎?依照現在的票價,即便是船隻順利返航,這個票價,也萬萬不值,這麼多人追捧這票證,都是傻子嗎?”

李賓言一直在預感大明正在從夏序轉為秋序,凜冬將至。

而現在這個炒作票證之事,只是一個縮影罷了。

“這場逐利的賭坊之中,已經沒有人相信自己會是最後一個傻子。”李賓言深吸了口氣,回答了徐承宗的問題。

徐承宗愣愣的說道:“比誰更傻?”

李賓言無奈至極的說道:“眼下,所有賭徒,之所以完全無視票證的真實價值,願意花高價購買票證,是因為他們預期會有一個更大的笨蛋,會花更高的價格,從他們那兒把票證買走。”

“正如你所說的那般:比誰更傻。”

“陛下曾言:投機就是比誰更傻。”

徐承宗有些懊惱的揉搓著頭髮,他苦惱的說道:“李巡撫,我寢食難安,吃不好睡不好已經好幾日了,我甚至不知道在煩躁什麼。”

李賓言依舊在思考大明之序之事,隨意的說道:“陛下說過:在任何一種投機狂歡,承受代價的總是最窮苦的百姓。”

“而陛下最擔心的就是百姓,所以你怕。”

徐承宗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何如此這幫狂躁,他猛地拍桌而起,憤怒的喊道:“這個王八羔子害我!”

李賓言依舊在發呆,不以為意的說道:“你賺錢的時候叫他費商總,這出事了,你叫他王八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