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四七應當算潛邸之人,朱祁鈺窩在王恭廠打鐵的時候,大明風雨飄搖的時候,徐四七就已經跟著陛下翻砂搗爐。

若是查無實處,那就是誣告。

“茲事體大,臣不敢妄言。”興安俯首說道。

“拿了吧。”朱祁鈺坐直了身子批覆了奏疏說道,既然拿到了他面前,這件事九成九是板上釘釘。

朱祁鈺放下了硃筆,略微感覺有些眩暈,這種背離感,讓他第一次對孤家寡人四個字,有了一定程度的理解。

他靠在軟篾藤椅上,看著御書房的屋頂,有些失神的問道:“興安,徐四七每次來,你都看到了,這人素來簡樸,為何貪這麼多的錢?”

“朕不明白。”

興安嘆了口氣,將其中緣由娓娓道來:“徐四七有兩個孩子,有一個不是親生的,唯一一個親生的還是賭鬼,老徐那點大工匠的薪資哪裡夠他親兒子賭?”

“這一步錯,步步錯,就變成了現在這番模樣。。”

朱祁鈺滿是奇怪的問道:“不是親生的?”

“陛下有所不知。”興安欲言又止,有點難以啟齒,畢竟這是人間疾苦,陛下九五之尊,不知道不稀奇。

朱祁鈺看著興安說道:“知無不言,說就是了。”

“是。”興安稍微思考了下才說道:“這徐四七的第一個孩子,雖然姓徐,但不是親生兒子。”

“早年間徐四七就是個鐵匠,就娶了正妻劉氏,可是這劉氏心比天高,小姐身子丫鬟命,遲遲不懷孩子,這劉氏就被送去了棒槌會。”

“棒槌會?”朱祁鈺眉頭緊皺。

這什麼玩意兒?

興安低聲說道:“這民間成婚三年遲遲無嗣,這女子就會被綁著送到碧雲寺外面的空地,這娶不到婆娘的光棍會每天晚上等在那兒,等著送來的無子女子,行苟且之事。”

“女子被送去三次,若是有了身孕,則是這男子有問題,生了孩子也是當親生的養。若是沒有,則夫家休妻。”

朱祁鈺是真的第一次聽聞這種民間疾苦,他目瞪口呆的看著興安說道:“你繼續說。”

興安遞了一本奏疏說道:“徐四七的第一個孩子,就是這麼來的。”

“正統三年,徐四七的正妻劉氏跑了,徐四七另外娶了一房繼室,就有了身孕。生下了兩男一女,一個兒子夭折,另外一個兒子嗜賭如命。”

朱祁鈺看完才瞭解了其中的詳情。

這徐四七的第一任正妻劉氏,乃是成國公府的丫鬟,成國公府的丫鬟不是奴僕,若是沒有被成國公的世子收為通房,到了婚配的年紀,都是要打發出去擇人婚配。

這劉氏對成國公府世子朱儀可謂是一片傾心,就像是落水的人抓到了稻草一樣緊緊抓住了朱儀,照顧朱儀可謂是無微不至,生怕有任何閃失,可是這朱儀連這劉氏姓甚名誰都不清楚。

這劉氏從成國公府打發嫁人之後,還是滿心滿念都是朱儀,比大家閨秀的小姐派頭還要勝,處處高人一等,這樣的女子娶回家,那可真是供著。

劉氏如此這般坐派,最後被送去了棒槌會,懷了孩子,徐四七木訥老實,這種事也羞於啟齒,劉氏後來受不得屈辱,便跟著一名男子跑了。

徐四七尋得繼室,只是普通人家,自然是瓜熟蒂落有了自己的孩子。

這親兒子夭折了一個,另外一個則是百般寵溺,把這孩子寵壞了,嗜賭如命。

“朕記得徐四七有一塊奇功牌對吧。”朱祁鈺坐直了身子問道。

興安趕忙說道:“有,景泰二年,鋼鐵司定方改功,安全生產定策之功,授奇功牌一枚,景泰三年到景泰八年,分授頭功牌六枚,奇功牌一枚、頭功牌八枚。”

朱祁鈺猶豫了片刻說道:“徐四七所有的貪腐之物,查抄入庫,至於徐四七本人,打發到遼東去營建新的官廠吧。”

“遼東苦寒,煤鐵皆為上品,讓老徐幹出點成績來,別給朕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