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河套地區,胡尚書就會下意識的用收復這兩個字,到了琉球,胡尚書怎麼可以用異族呢?”

“都是一家人。”

“朕很不喜歡異族統治這個詞,即便是事實,能少用則少用。”

胡濙立刻意識到了問題,他趕忙俯首說道:“陛下英明睿哲,臣惶恐。”

他打算把異族統治這一個屬性,永遠從殖民屬性裡劃去。

陛下的都是一家人,更有利於王化。

大明又不走羅馬的殖民之路,自然不用異族統治這個字眼。

這不正確!

異族統治在大明正確的叫法,應該讀作:改土歸流。

這是低階失誤,對於胡濙這樣的禮部尚書而言,他四十餘年的仕途生涯,從未犯過這樣的錯誤。

今天犯這樣的錯誤,是因為他知道,他和陛下的奏對,會影響大明幾十年的歷史程序。

朱祁鈺和胡濙討論了很久關於海外王化之路的方向,他和胡濙討論的是方向,具體的細節,還需要在實踐之中一點點的總結。

“說到善良,最近都察院的賀章走馬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看看這個。”朱祁鈺拿起了案桌上奏疏,遞給了興安。

賀章走馬上任的第一把火,燒到了韃靼人的頭上。

大明的元老院的元老職位,或者說權利核心,有六部尚書、都察院總憲、文淵閣的首輔、司禮監提督太監。

絕對權力的中心是大明皇帝。

在這些權利核心的位置上,賀章顯得格格不入,他沒有奇功在身。

刑部尚書俞士悅,還有衣不卸甲守德勝門六日,親履兵鋒之功在身,江淵更是在西直門外和孫鏜抵背殺敵,喋血西直門。

就連之前的都察院總憲陳鎰,雖然有妄議之過,但是張秋治水、河套開渠安民,那是腳踏實地,一點點幹出來的。

賀章,什麼功勞都沒有,憑著資歷和禮部尚書胡濙的仇怨,爬到了都察院總憲的位置上。

德不配位,如坐針氈。

賀章自從坐上了這個總憲的位置,沒有睡過一天安穩覺不說,他還得處處對人說,感謝胡濙不計前嫌舉薦。

所以,賀章打算立功,他準備藉著朝中風力,去韃靼立大功去。

最近朝中反對在陛下宣府貢市大撒幣的聲浪極高,因為牧民苦楚。

作為聖天子的陛下,又是夜不收燒荒又是貢市大肆發行銀幣,如果瓦剌還在和林也有算了,瓦剌人都跑去撒馬爾罕了,還這麼窮追猛打,有違天和。

胡濙看完了賀章的奏疏,想了想說道:“陛下,季鐸從琉球回到了松江市舶司,這幾日就回京了。”

“季鐸幾次出使,不辱君命,臣以為還是季鐸去合適。”

胡濙舉薦出來的賀章,可是他為陛下演示文臣手段的樣板,怎麼可能放過這麼好的例子呢?

來自六等秩的文臣,其狗鬥能力之強,三言兩語,就把賀章想立的功勳,想拿的牌子,精心謀劃了這麼久的局,給破了。

使節的名單自然要透過禮部的部議,朱祁鈺也是提前和胡濙商量下。

“季鐸是一個極好的人選。”朱祁鈺想了想說道:“可是季鐸剛從琉球回來,就出使漠南韃靼,是不是讓季鐸歇息下?”

袁彬、季鐸、嶽謙這是一個鐵三角,可是嶽謙、袁彬、陳福寅跑去倭國作威作福了,留下季鐸一個人在琉球。

琉球諸事,需要一個人回朝覆命。

“陛下等季鐸回來問問他唄,他要是不願意去,那就讓賀總憲去便是。”胡濙滴水不漏的說道。

拿牌子的事兒,季鐸會嫌累嗎?胡濙不知道,季鐸會不會嫌累,若不是胡濙他自己歲數大了,這樣的好事,能落到季鐸的頭上?

陛下在宣府撒了這麼久的網,終於到了收穫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