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是第二條,第三條,無數條的飛魚從水面下竄了出來,尾巴用力的拍打著水面,在空中翱翔,伴隨著孤零零的四百料的戰座船前行。

船員們呆滯的看著這一幕。

鳥翼魚身,頭白嘴紅,背部有青色的紋理,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無數條飛魚不停的躍出、滑翔、落入水中。

幾條旗魚在水面下追趕著飛魚魚群,偶爾會有一篷血霧,是來不及跳出水面的飛魚,葬身旗魚腹中。

天空中信天翁在盤旋,它們俯衝而下,抓住了飛魚,隨後落在了桅杆上,大快朵頤。

有幾條飛魚慌不擇路,飛到了戰座船的甲板上,用力的彈跳著,再次落入了水中。

“這…舟師,你見過這樣的場景嗎?”戰座船的都指揮看著自己的戰座船被飛魚群包圍,呆滯的說道。

彭遂用力的搖頭說道:“沒有,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太壯觀了…”

飛魚是黑潮暖流中的魚類,每年開春的時候,他們都會從太平洋中,一直要游到東海產卵。

彭遂的戰座艦,剛好和飛魚回溯產卵的時節重合,而旗魚隨著太平洋赤道暖流而來,追逐這飛魚。

而信天翁是琉球常見的鳥,他們最喜歡隨船捕魚。

有大風暴之前,他們會從桅杆上飛下來,躲避風雨。

舟師們顯然知道這一點,看到信天翁從桅杆上飛下來的時候,就會降下船帆,等待風暴的過去。

彭遂的船舶速度隨著黑潮路過了濟州島,隨波逐流,闖進了渤海灣的時候,已經是二月份的尾巴了。

他的船速度極快,因為他是坐著洋流而來。

彭遂在津口登船的時候,看到了朝鮮來的船隊。

但是彭遂壓根就沒有關注朝鮮使者的興趣,他記錄著自己的所見所聞。

“滄溟流至琉球國頭北山府分流,一道向東至倭國海面,一道向西至大明海,再到濟州島分流至對馬島,滄溟流至津口南下,不知所蹤,海舶乘滄溟流流可減半數時日。”

北緯30°,北緯33°,他記下了滄溟流的分叉點,經度他沒來記得測算,大約都是東經12°和東經10°,他手中的表沒出問題,主要是當時是陰天,不太能確定當地時間。

滄指的是深色的水,溟指的是大洋。

維度越小,海水的溫度越高,氣溫越高。

顯然海面下的滄溟流,是來自南方,溫度極高。

彭遂認真的想了想又寫下一句:“琉球,萬國海梁之地,不可棄焉。”

他在津口等岸的時候,來自松江市舶司的奏疏,還在路上,季鐸比彭遂早了十五日上岸,但是彭遂先到了京城。

他帶著自己記錄下的三言兩語,和畫的一個大概的圖形,來到了欽天監的十大曆局,將自己的成果交給了欽天監正許敦。

許敦雖然不信海里有河流這種說法,但是一艘戰座艦,有三十多名船員見證,由不得許敦不信,在稍微思忖之後,許敦便寫了奏疏至文淵閣。

朱元璋為了防止朝臣矇蔽他,專門設立了一個通政司。

而朱棣為了防止朝臣們的奏疏到不到御前,在左順門,也就是皇宮的外朝中路、一入承天門東側廊廡正中那裡,可以直接順著門縫投遞奏疏。

奏疏順著門縫塞進去,除了皇城門關閉的時候,隨時可以去投,大璫每天都去收。

如果只想跟皇帝說悄悄話,或者告密,就可以在左順門投奏疏。

泰安宮同樣有一處,在澄清坊外的東長安街,有一個鐵箱子名叫公車箱,專門給朝臣們詣闕,上書言事。

公車箱的鑰匙一般是興安拿著,每日收取奏疏。

彭遂也寫好了第二封奏疏,若是沒有被批覆,他就打算再投一次。

公車箱就像是個明晃晃的沒有魚餌的鉤子一樣,王文可是從地方捲上來,最後當了文淵閣大學士的人,怎麼咬這種鉤子?

所以彭遂的奏疏很快就到了朱祁鈺的手中。

因為其經歷過於離奇,又是飛魚,又是旗魚,引得興安的注意。

大明朝肯定有人敢瞞著陛下乾點壞事,但是沒人敢騙皇帝,既然呈上來了,肯定是有真憑實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