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勞分配其實並不公平。”

“這個解釋起來太麻煩了,但是胡尚書還記得朕讓你刪除了那句萬世不移之法嗎?”

“世間本就沒有萬世不移之法,也沒有一勞永逸的萬能法。”

“每一個不同時間,總是有不同的問題,出現問題解決問題才是。”

“現在的宗族出現了,或者說公權和私權的矛盾,應該如何解決,才是我們要思考的問題。”

朱祁鈺從來沒有在鹽鐵會議上總論過分配二字,朱祁鈺要解釋清楚按勞分配並不公平,是極為困難的。

但是公權和私權產生了矛盾,出現了種種群魔亂舞的現象,胡濙透過中西方文化的碰撞以及王直和他自身的經歷,鞭辟入裡的從根源找到了這個問題的原因。

那麼,如何解決呢?

“現階段,根本不可能消滅宗族。”朱祁鈺提醒了一下胡濙。

無法消滅宗族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大明現階段下無法消滅皇帝。

老朱家是天底下最大的宗族,而朱祁鈺本人就是大宗正。

胡濙想要徹底消滅宗族,首先就得消滅皇帝。

這不是朱祁鈺貪戀皇位,而是現階段的生產力,根本做不到消滅宗族制。

除非朱祁鈺能夠手搓可控核聚變,但是即便他能手搓可控核聚變,真的就能夠實現墨子所構建的「你愛我,我愛你,親人之親如己之親,愛人之財如己之財,人類生活在一片愛聲之中」的大同世界嗎?

朱祁鈺持有保守悲觀態度,當然有人信,有人不信,朱祁鈺只是不相信人性罷了。

朱祁鈺的執政理念從來都很現實,民為邦本,本固邦寧,惓惓以生靈為念,為百姓謀福。

“科層制的官僚來自於宗族,是不是可以在科舉制度上,下點功夫呢?”胡濙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朱祁鈺想了想說道:“具體所說。”

胡濙沉默了許久,經過了長時間的思考才開口說道:“取締私塾,設官學。至少秀才的教育,應該把持在朝廷的手中,而不是秀才四處提著十條肉,去拜師學藝。”

十條肉,叫做束脩,乃是師禮。

“國子監在各省三司使治所設立分監,歸公所有,分科治學教授算學。”

“如果能把當年天下社學組織起來,那就更好了。”

“民風不善,教化不明。”

胡濙心中升起了嚮往,洪武八年太祖高皇帝下旨各地立社學,延請師儒以教民間子弟,並規定民間幼童年齡在十五歲以下者,應送社學讀書。

胡濙就是讀社學長大的,而且還因為學習好,未經童試,就獲得了秀才的身份。

洪武年間中舉,建文二年進士及第。

作為禮部尚書,他認為民風不善,皆因為教化不明所致。

朱祁鈺看著自己的燈盞,無奈的說道:“朝廷沒錢。”

“即便是隻把各地的秀才收入府學堂,內承運庫太監林繡就算過,每年都需要三百萬枚銀幣,這不是一年期的投入,是十年、百年持之以恆的投入。”

“而且隨人人丁的增加,科層制的臃腫,府學堂的投入會持續增加。”

“這還不算營建費用。”

“如果真的要把各地的社學撿起來,歸朝廷管轄,那…就不是三百萬枚銀幣那麼簡單了。”

三千萬?

林繡沒算過,朱祁鈺也沒算過,主要是人口增長,勢必帶來教育的投入。

“陛下,教化也是禮法,朝廷應有之義。”胡濙有些激動的說道。

維持一個朝廷是很昂貴的,李賢對此深有體會,李賢曾經在僭朝為官的時候,算過一筆賬。

即便是去掉陝西、遼東這些貧瘠、人丁不是很興旺的地方,維持一個朝廷至少需要一千六百萬銀幣或者等價實物。

“要不再苦一哭勢要豪右富商巨賈?”朱祁鈺思考了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