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民風不善,教化不明(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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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自然是是自上而下的皇權,而一方面是自下而上的縉紳把持的宗族鄉權,二者平行運作,互相作用。
縉紳們搖旗吶喊,要求皇帝「無為垂拱而天下治」就是在保障自己的宗族鄉權。
皇權是依託於科層制的官吏實現統治,但是這些官吏本身是縉紳的一部分,出自於縉紳,所以皇威不振,各種妖魔鬼怪,群魔亂舞就沒什麼奇怪的了。
宗族制和科層制,兩者之間的關係,是互惠的,是彼此寄生的,雖然有對立,但是也有合作。
胡濙的這個視角,非常有趣。
當尼古勞茲帶著幾千卷的書來到了大明,中西方的文化開始交流的時候,胡濙首先就看到了禮法,從根子上,找到了社會模式執行的不同。
羅馬在探索的路上,其實也經歷過科層制和家族制的探索,也非單純的家族制,但是父權始終凌駕於法權,所以他們需要宗教,而且需要一神教,然後權力和神權緊密的結合在了一起。
但是大明朝是宗族制和科層制並行,就出現了反覆拉扯的情況。
胡濙站了起來,情緒有些激動的說道:“班固《漢書》曰:大率十里一亭,亭有長;十亭一鄉,皆秦制也。”
“秦製為令民為什伍,而相收司連坐。”
“秦漢都是十家編成一什,五家編成一伍,互相監視檢舉,一家犯法,十家連帶治罪。”
“《唐律疏義》曰:里正之等,親管百姓,既同裡閈閈,多相諳委。里正、坊正,職在驅催。按比戶口,課植農桑,檢察非違,催驅賦役。”
“唐為百戶為裡,五里為鄉。四家為鄰,五家為保。在邑居者為坊,在田野者為村。”
“《唐六典》有載:制、敕、冊、令、教、符。尚書省下於州,州下於縣,縣下於鄉,皆曰符。符下縣,縣帖鄉,分付里正。”
朱祁鈺明白鬍濙想要表達的意思,基層組織建設的重要性。
秦漢唐都有嚴密的基層組織,商鞅的搞出了什伍連坐法,秦漢都是如此,而且連坐處罰。
而唐朝是裡鄉法,百戶為一里,五里為一鄉。
唐有六種公文,其中的符就是專門下到縣裡,縣裡出貼給鄉長、里正、村正。
大唐皇權把手深入到了村一級之中。
比如杜甫的《石壕吏》就有「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的描述,而杜荀鶴在《山中寡婦》也說「任是深山更深處,也應無計避徵徭」等等。
大唐的詩人在詩詞中勾勒出了整個大唐,而大唐的官僚們在議中,也在描畫大唐的模樣。
宗族制和科層制是在鬥爭中反覆螺旋上升的,而且大明的皇權始終大於家長權,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
即便是在天啟年間、崇禎九年之前,也能把徵遼餉收齊。
韃清一直到光緒年間,都在收徵遼餉,而且不換名目,就這個名字。
韃清收徵遼餉要征伐遼東嗎?
我徵我自己?
其實並非完全的皇權大於家長權,本質上是大一統之下的公權大於私權,朱祁鈺對此有著極為清晰的認識。
朱祁鈺十分確定的說道:“大明不也有百戶為一里,六里為一鄉,朕委派了掌令官前往治理,甲首、里正、掌令官三級鄉野管理農莊的管理吏員,已經運轉整整五年了。”
而且在掌令官手中,還有兩支重要的力量一個是衛所儒學堂的軍生,一個是義勇團練的隊正。
大明的農莊法已經推行了五年的時間,是基於劉伯溫軍衛法的升級。
朱祁鈺一直想加個婦女主任,但是沒有根基,確切的說,沒有實現的辦法,設一個婦女主任,也沒活兒幹。
勞動使人自由。
在最開始的時候,農莊法的目的,是恢復人口。
山外九州、京畿、福建因為兵禍,導致了人口大幅度衰減,朱祁鈺只能抬出太祖高皇帝的軍衛法,來恢復人口。
一成半的藁稅,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新闢之地的靖安省,河套地區的農莊法,也是恢復人丁,渠家人和瓦剌,搞得實在是太過於天怒人怨。
後來的農莊法,朱祁鈺並沒有全面推開,而是除了山東之外,各地官田設有部分的農莊法,這些農莊法就是鯰魚的作用,是朝廷的公權和宗族私權的拉扯。
胡濙坐在了凳子上無奈的說道:“兩京一十六省,只有京畿、福建、靖安,全面鋪開了農莊法,山西部分、貴州部分,其餘都是小範圍的試點。”
朱祁鈺看著胡濙的頹然,十分確切的說道:“胡尚書,農莊法不是萬能法,它能解決的只是人口大範圍凋零,恢復人丁是很好用的,但是…它最終會敗壞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