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為國選士,無論是進士還是舉人都有做官的資格,在一些偏遠的地區,舉人已經很了不得了。

胡濙和尼古勞茲聊了許久大明的科層官僚制,他看了看天色,無奈的說道:“雖然我很想和你聊下去,但是天色已晚,不多叨擾,告辭了。”

胡濙拿出了自己的輕油燈,旋轉銅鈕,等到預熱之後,開始加大火力,石棉的輝光頗為耀眼,透著透明玻璃照亮了整個會同館。

光明也是陛下的故事之一,雖然有了雞籠島五十個襄王府田畝的故事,更加美妙動聽,故事多乎哉,不多也。

人類畏懼黑夜,嚮往光明,是天性。

“告辭。”胡濙提起了自己的馬燈,走出了會同館。

尼古勞茲頗為羨慕的看著那盞明亮的燈,照亮了房間,隨後房間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埃萊娜自然看到了尼古勞茲的羨慕,笑著說道:“我如果進了泰安宮,會請求陛下賜予一盞太陽之神的恩賜給總督。”

輕油燈,被埃萊娜稱之為太陽之神的恩賜。

因為沒人給埃萊娜講解輕油燈的遠離,埃萊娜只能認為是太陽之神的恩賜了。

太陽神阿波羅主管光明。

尼古勞茲搖頭說道:“大明的禮法和羅馬法完全不同。他們講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太陽神的恩賜哪有那麼容易得到。”

尼古勞茲的猜測是正確的,王恭廠並沒有批次製造輕油燈的能力,因為製作起來實在是費勁兒,多數都是透過失蠟法鑄造,然後手工打磨,嚴絲合縫,都是精細活。

比如旋鈕的銅珠的縫隙不超過半根頭髮。

大明的皇帝就是在講故事,輕油噴燈雖然難做,但是棉芯輕油燈十分的簡單。

胡濙提著明燈,走過了大街小巷,溜溜達達的去了泰安宮。

透過和尼古勞茲的交談,胡濙找到了一個問題的答案。

“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胡濙見禮。

“坐。”朱祁鈺剛放下一份奏疏,點頭說道:“怎麼了?”

胡濙樂呵呵的熄滅了自己的燈,笑著說道:“陛下,臣和大秦國使者尼古勞茲品茶,收穫良多,特來泰安宮,面稟陛下。”

陛下尚節儉,戶部和泰安宮的只有一顆燈芯。

“哦?是什麼方面的?”朱祁鈺滿是好奇的說道。

胡濙笑著說道:“禮法。”

朱祁鈺靠在軟篾藤椅上,笑著問道:“在胡尚書眼裡,萬物皆是禮法嗎?”

胡濙十分確信的說道:“人活著就離不開禮這個字,關於人的事兒,都是禮法。”

“說說看,胡尚書又有什麼大發現。”朱祁鈺放棄了和胡濙討論禮法二字,多少人挑戰過了,他也不去白費功夫了。

胡濙認真的思考了許久說道:“陛下,咱們大明的科層制官僚們出了問題。”

朱祁鈺坐直了身子說道:“沒錯,胡尚書找到了問題的根源嗎?”

“是的。”胡濙眉頭緊皺的說道:“臣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官僚們究竟出現了什麼問題,一放就亂,一管就死。”

一放就亂,具體而言,就是一旦放權,就開始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開始群魔亂舞,比如已經被處死的福建的布政司宋彰,激起了百萬眾百姓揭竿而起,就是例子。

一管就死,具體而言,就是層層加碼,不斷倍之,不斷的擴大打擊面,然後一刀切,陛下要管什麼,官吏們直接全部殺死,最後如同一潭死水。

朱祁鈺思考了片刻說道:“太祖高皇帝有云:聖王之道,寬而有制,不以廢棄為寬;簡而有節,不以任易為簡。施之適中,則無弊矣。是為寬嚴有度。”

“太祖高皇帝神武。”胡濙趕緊接了一句,大明祖宗之法都來自於太祖高皇帝,高皇帝當然神武。

胡濙繼續說道:“陛下,太祖高皇帝所言,乃是自上而下,臣以為問題出在了宗族二字上,這是自下而上。”

朱祁鈺敲了敲桌子說道:“宗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