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棠溪回到陸府,見陸垚還沒回來,於是便開始回憶起之前和蘇家兩兄弟,還有開封府那二位的交流,總結起自己的表現,還有不足之處來。

雖說棠溪名義上和福伯的地位一樣,不過全府上下誰都知道,這棠溪自從升職了之後,基本上每天在府中待著的時間,最多的時候也就只有半天而已。基本上整日棠溪都要在這汴梁城中走動,替陸垚處理各種事物,去見各種性格相差許多的人。

對於棠溪來說,這確實是一個十分巨大的挑戰。

作為鏢師出身的他,以前跟著兄弟們為鏢局服務,他們基本上只要知道這趟跑鏢的目的地在哪,然後安全把東西送到就可以。除去跟兄弟們聊天之外,基本上棠溪也沒怎麼和其他人打交道,最多就是和沿路當中的酒樓和客棧的老闆打過交道。不過這些人,說到底還是一些三教九流之輩,他們自己都沒受到過什麼教育,棠溪跟他們打起交道來,可以說是對自己毫無提升,反倒是讓自己的等級變得跟他們一樣低了。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話無論是放到古代還是現在都十分正確,通俗理解就是,你是什麼樣的人,往往你身邊,也會是這樣的人。

不過,也可以說成,你的社會地位,等級是怎麼樣的,那你身邊的人自然也是這個層次上的人。

土豪跟乞丐做朋友的案例也並不是沒有,只不過,那機率著實是小的可憐。

還有一句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不是一類人,不要往一塊聚。事實上,若不是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陸垚,按照常理來說,以棠溪和陸垚身份地位還有能力的差距,這兩個人應該這輩子都不會有交集的時候。不過,她們兩個不但認識了,而且棠溪現在還成了陸垚的管家,對內和福伯這個總管的地位變成了一樣的,這對於棠溪來說,其實跟白手起家也沒什麼區別。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向來是個粗人的他,有些時候說話,也不受控制的就會說出幾個髒字去,這要放在以前,也沒有人敢說什麼,甚至是進入陸府之後,棠溪也沒少罵罵咧咧的,其他的下人頂多也就是有些看不慣他這個毛病。只不過,自從棠溪升職了之後,這些人就再也沒聽過棠溪口出狂言的時候了,是棠溪自己控制住了?還真不是,有些時候棠溪的心裡已經不知道把對方罵了幾遍了,不過表面上自己還是要忍住,始終微笑的看著對方。

這個工作,對棠溪來說,就是一種磨練。

畢竟,他從之前的低階群聊被陸垚給拉了出來,然後直接一把扔到了高階群聊當中,這換做是誰,都是要有一個適應過程的。一下子,棠溪只覺得自己每天生活的氛圍都改變了,自從他成了陸垚的管家一來,他每天面對的人,已經不再是那些和自己之前等級差不多的下人,也不是那些每日裡和自己稱兄道弟的兄弟,而是汴梁城中的才自、豪紳、大戶、高官。

和這些人打交道,不僅僅是要聽從言氏的建議換上一身得體的衣服,更重要的,就是要學會察言觀色。也就是說,見到什麼人,說什麼話,而且自己還要時刻揣摩對方的心思,試探對方的心意,更是要站在陸垚的立場上思考問題。

棠溪終究也是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更何況,之前是個江湖中人的他,想要改掉自己的一身壞毛病,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所以,在一開始的時候,陸垚除去每天交代給他跑腿的工作之外,無非也就是讓棠溪看管一下陸垚在城中的各個產業。這麼做的目的,一來,自然是為了讓棠溪和自己的這些產業中的負責人都建立關係,看住他們,時刻掌握到各個產業的情況。這二來,這些產業的分屬負責人,社會階層從高到低都有,這其中,有陸垚的親戚,也有和曹家有關係的人,更是有和棠溪之前處於統一等級的百姓。這樣的情況更容易磨練棠溪的情商。

跟不同階層的人聊天,棠溪自然是要表現出不同的樣子,你不可能面對著陸垚的親戚的時候,還擺出一副管家的樣子。當然,面對百姓的時候的,多少還是要有些威嚴,不要讓他們覺得你和他們是一種人,這樣的話往往你的問話達不到什麼效果。

起初的時候,棠溪和這些人交流起來,都是一個樣子,確實有些難以改變,而且,這其中也鬧了不少次誤會。不過好在棠溪的背後的是陸垚,有陸垚兜底,棠溪的口才和情商也就開始逐漸成長起來,每次出門去到不同的場所辦事,其實棠溪都會隨身帶著紙筆,每次和人溝通完畢之後,他都會用筆在紙張上記錄下自己剛才談話的內容,包括自己對於對方的印象,還有,對於自己剛才和對方說話時候,自己覺得不足的地方還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只不過,粗人出身的棠溪,一開始和潘文一樣,也經常會出現提筆忘字的情況,所以剛開始的時候,棠溪寫的這些東西,陸垚還饒有興趣的看了看,只不過只看了兩張之後就放棄了,不僅僅是字不會寫的問題,棠溪的字一開始的時候寫的確實不太好看,導致這文稿只有棠溪自己認得出來。

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雖然這個文稿給棠溪的口才還有情商上面的幫助不知道有多少,不過從另一方面,棠溪的字倒是真的越寫越好看了,到了最後,不能說是十分漂亮,但是這一手字也是寫的十分工整,這可讓之前的那一幫棠溪的兄弟們羨慕的不行,接著有幾次,陸垚竟然看到,棠溪都開始教起那些人讀書寫字了,看來,這棠溪的變化是真的很大。

在汴梁城中,作為陸垚的管家,和棠溪每天打交道的人,等級絕對都不低,一開始的時候,棠溪還只是跟那麼固定幾個人進行溝通,那個時候他每天的行程也十分固定,基本上都是根據陸垚掌控的各個工廠之間的距離進行遊走的。

先去彩票站,然後是印刷廠,再之後是水泥廠和鍊鐵廠,最近又多了一個正在建造當中的錢莊作為棠溪的最後一個目的地,這一趟線下來,基本上也要用上個兩個小時的時間左右。

雖說陸垚掌管的廠子眾多,不過陸垚自己卻是一個甩手司令的角色,基本上,陸垚只會在一個廠子成立的初期跟著搞一下發展,等到廠子進入到穩步運作的階段後,陸垚基本上都是在每個廠子的管理者位置上,放上一個自己信得過的人來負責這個產業的發展,而自己基本上就不怎麼過問這個廠子的事情了。

當然,陸垚也知道,如果長此以往下去,一定是會出現一些問題的,其實現代的許多企業就是這樣,有很多的股東,每年就是拿著股份和分紅,等到他們想要對公司進行一些控制和掌管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其實已經被架空了。

雖說,在古代,貪贓枉法的事情往往會遭受到比現代更加殘酷的懲罰,但是,在金錢面前,每個人都是貪婪的。陸垚也知道,不能長期這樣放任不管下去,只不過,現在穿越而來的陸垚,每天看上去像是沒什麼事情,但是其實陸垚可以說是現在這汴梁城中最忙的人也絲毫不為過。不說別的,每天要找他的人就一大堆,比如樊樓的潘元武,曹家的曹國舅,還有已經跟陸家定親的韓家。這幾家的關係,哪一家都需要陸垚去維護,而且,若不是之前趙禎和潘文達成了協議,開始吃起了樊樓的外賣,這陸垚每過幾天還有一個定時要打卡去到的地方,那就是,皇宮,去給皇上做飯。

說起這件事,之前潘文回家,在跟父親潘元武說了關於隊名還有刺繡的事情之後,後來左思右想之下,還是將趙禎要在樊樓訂外賣的事情告訴給了潘元武。

這潘文沒想到,對於這件事,潘元武的感興趣程度要遠遠大於剛才說的隊名還有刺繡的事情。本來,潘文以為自己的父親肯定是要因為這件事情指責自己替他做了決定。可是誰知道,潘元武非但沒有責罵潘文,反而是對他這一舉動感到十分開心,對他大大讚揚了一番。

“你要知道,如果搭上了皇家這一條線,給我們樊樓,不光是平日裡的生意,就是這外賣生意,收入也會翻上好幾番。皇上如果吃了開心,這訊息肯定會走漏到那些在朝為官的大臣們耳中,雖說他們瞧不上商人,但是人吃五穀雜糧,民以食為天,難保說他們不會也來品嚐一下我們樊樓的手藝,到時候,咱們的樊樓的生意就會更加紅火,不行,我明天就要發榜,多招募一些夥計過來跑腿,為以後的外賣生意做好準備。”

看著潘元武激動的樣子,潘文終於鬆了口氣,這件事情,看來自己是做對了。

說回棠溪,陸垚因為每天都要忙著一些自己的事情,而且,他又不斷有新點子冒出來,陸垚是個一旦有了新想法,就會馬上付諸行動的人。之前的錢莊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從陸垚有了建立錢莊和銀行的想法之後,再到找到種愕買地,讓大嫂許氏幫忙,開始建造錢莊,這些事情只用了短短的幾天時間而已。說到這裡,不得不歎服一下古人們慢節奏的生活,換到現在,你找不到任何一座城市,他們的生活節奏會比當下的汴梁城還要慢,所以,一直居住在一線城市中的陸垚穿越過來後,辦事效率在其他人看來,那可以說是出奇的快了。不過,這如果是放在現代,效率也只不過是一般罷了。

陸垚雖然無法顧及自己的其他產業,沒有辦法每日跟進,審查情況和賬目,不過棠溪的出現讓陸垚找到了一個新的方法。在棠溪成為了陸垚的管家之後,按照現在網路遊戲中的名詞,棠溪等於說是每天多了一個每日任務,而且是必須完成的任務,那就是在這汴梁城中,去到所有陸垚下面的產業,視察一遍。不管是員工情況,還是經營情況,還有流水的賬目,棠溪都要過目,以確保陸垚手下的這些廠子都在正常運轉的狀態,而且,管事人也沒有生出二心。

這對於棠溪來說一開始也是一個挑戰,和管事人的溝通,即便是棠溪這個粗人,但是幾天下來,也應該能摸清楚一些這個人的性格,他願意聽什麼樣的話,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掌握了方法之後,和固定的這些管事人溝通起來,棠溪倒覺得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視察這方面呢,自然也是沒什麼問題。棠溪自然也清楚,這些管事人不可能對於每天自己的到來視若無睹,有些管事人甚至專門會在自己去到這個廠子的時候特意讓所有的工人們都集合,一起歡迎自己去視察。這樣的視察,得到的結果不夠客觀,很可能是管事人想要讓棠溪看到的樣子。為此,棠溪想出了一個方法來,那就是,不定時抽查。如果說之前棠溪去到這些廠子每天還會有固定的時間和順序的話,那麼現在,棠溪每天出行去到的廠子其實還是那麼幾個,只不過,順序上有所變化,而且在時間上,以前通常是下午的時候才會去,現在棠溪上午下午不定時都會去,這樣讓那些管事人們來不及反應,自己才能看到工人們真正的狀態。

而且,以棠溪的出身,跟這些基層的工人們溝通起來可以說是沒有什麼障礙的,透過他們的口,棠溪也能得知工廠的真實情況。記得有一次,棠溪去到水泥廠,工人表示上面的管事人竟然扣了他們半個月的工錢,而且這件事情管事人並不讓伸張。最後,棠溪直接在第二個月命令給工人多開一個月的薪水,裡外裡多出了半個月的工錢,由那個管事人自己來補貼,那之後,就很少再出現拖欠工錢的情況了,陸垚知道此事後,也是對棠溪大加讚賞。

而對於棠溪來說,在去到工廠的時候最難的事情,其實是審查每個工廠的流水賬目。做賬這個東西,其實自古以來,就有著兩套賬本之說,也就是現在的內帳和外賬之分。不過,不管是哪一種賬本,棠溪這個粗人根本就看不明白,本來他就沒什麼問話,對數字就不是那麼太敏感,再加上這些管事人的忽悠,棠溪就更是一頭霧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