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我本來就不是內心人格多健全的人。我一直在忍著,壓制住我心中的惡意,有時候我心中產生的惡意,讓我自己都害怕。但是我最終忍下來了。我想明白了,我勸自己不需要一定和別人成為朋友,自己成績好,招老師喜歡也是可以的,我也有我自己的價值,何必一直討好別人。

我想著宿舍裡面我就當一個透明人就好。因為我阿爸不願意給我生活費,我就在外面找兼職。我知道其他專業週六日都有休息的時候,但我們醫學院這邊一直是整週的滿課。學業上的壓力很大,很難平衡兼職和學業,有時候我經常兼職回來通宵趕作業到天亮。

因為很忙,人一忙,就沒有時間顧忌心中那些敏感的感受了。我說服著自己開心一點,但是他們不放過我,你知道嗎?他們不放過我!我一直避著他們,但是他們還在不停的找我茬。我基本上都不回宿舍,整天都在外面了,就晚上回去的時候,我在下面書桌背書,王宇就外放他的電視劇,或者打遊戲聲音外放,放的很大聲,一直放到十一點多,每次過十一點我都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想著自己終於可以背書了,但王宇他們說我開燈的燈光晃著他們了,翻書頁的聲音吵著他睡覺了,我上床的聲音太吵了,我走路踢踏的聲音很煩。

好像做什麼都不對,好像只要我一動,宿舍裡就處於一種很微妙凝滯的氛圍。而我就是那個最不討喜的人。

我每次回來晚了,宿舍門都是緊緊關上的,我每次出去都必須要帶上卡,因為我知道他們不會給我開門。有一次我忘帶卡了,在宿舍門外敲了一會兒,也沒有人給我開門,我當時不知道可以找樓下的大叔給開門,我沒有那麼成熟,那麼會處理事情,我就抱著已經沒電的手機在樓梯間坐了一宿。第二天要上課的時候,他們開門去洗漱,我才回的宿舍,我聽到他們聊天,抱怨昨晚的敲門聲,我才知道他們聽到了,只是沒有一個人願意下來給我開門。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讓他們這麼對我。很多時候我都快壓抑不住自己了,但我還在告訴我自己,我成績挺好的,我以後的未來不會差,也就是這兩年,過去了就好了,過去了就好了,我要活的比他們都好,不要人家再欺負我了!”

“但是你知道嗎?他們毀了我未來。就那麼嬉皮笑臉的輕易地毀了我苦苦堅持堅守的東西。哪怕大一兼職那麼累,我都沒有放棄一丁點的學業,每天熬夜通宵補完作業,我都會去上完每一堂課,從不會缺席。成績是我最後的驕傲,我最後死死抓住的救命稻草,我的未來,就被他們這麼輕易地毀了。”

“偷竊?”

“說的真容易啊,上下嘴皮子一碰,說的可真輕鬆。就因為我窮,他們丟東西就一定是我偷的嗎?我一直像我阿媽說的那樣,我窮什麼都不會窮學業,我衣服吃的會節省,但我從不會節約用來學習的錢。

上學期學期初老師讓我們買一個實驗模型,因為價格很貴,很多同學都捨不得買,包括我的幾個舍友。我有時候很奇怪,他們能花幾百上千買一雙鞋子一件衣服,卻捨不得買一個實驗器材。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這個器材在實驗室也能看到,不買也沒什麼。我們宿舍裡面起初只有李靖宇買了。

後來我也買了,我省吃儉用攢了很久的錢,才在學期快末尾的時候省錢買了一套二手的。我把模型拿到宿舍,準備對著新拿到的模型做實驗作業。結果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我剛進宿舍,所有人都看著我,就像是公堂會審一樣,一臉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著我,罵我:有病吧,為什麼拿別人的東西,不跟別人說!我當時滿腦子霧水。才知道,李靖宇前兩天因為模型太佔地方,放到宿舍外面,這兩天找不到丟了。他們看到我手裡面的模型,認為是我拿的,沒經過李靖宇允許就拿了。

我跟他們說這是我自己買的東西,但他們都不相信。起初我們差點鬧起來。因為買的二手的,我都沒有發票,因為我老家那邊一直都用現金支付,我上大學之後也沒改掉這個習慣,就連給人家小孩做家教代課,我也是讓人家父母給我現金,我買模型的時候直接現錢給的。

怎麼解釋都解釋不清楚,加上我嘴笨,他們也不願意聽我解釋,我說什麼他們都認為我是狡辯。因為在他們認知裡我窮,我就買不起這樣的東西,我窮,他們捨不得買的東西,我就也不能買。因為我窮,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的辯解。

他們就那麼理所當然的把我訂到了恥辱柱上,我一開始懶得辯解,因為已經下定決心把舍友當成陌生人,他們的想法揣測惡意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但是你知道嗎?第二天班裡就傳遍了我的訊息,他們都說我是個小偷,全都在傳我小偷小摸的事情。我當時一股血衝到了腦門,那幾天心臟都跳得特別快,我氣的整個人都在發抖,我最終還是被影響了,我去找了賣家,開了單子,還有讓賣家打電話給我作證,想要在宿舍裡面公放解釋,但是沒有人聽我的,他們連聚起來聽我解釋都不願意。

所有人都是白眼的看著我,把我的話當成放屁。我後來發火了,發了很大的火,他們才勉強聽的。

我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但是並沒有。他們沒有一個人向班裡人解釋,說那件事是他們冤枉我了。還在外面傳揚起我脾氣暴躁。甚至還因為那張繳費單子,到處跟別人說我有錢,只是平時裝的很窮的樣子,來騙學校和國家的助學金,還有貧困生補助。說繳費的單子就是證據。

甚至他們居然就像是開玩笑一般,在我申請國家勵志獎學金最關鍵公示的時候,向輔導員和學院舉報。

哪怕最後調查出來並沒有,我是符合標準的,但是當時推優的時候為了服眾,我的名額還是被拿掉了。我一個學期的努力啊!我失去了保研的名額你知道嗎?那是我每一天把自己逼到死,累到吐,都一直維持想要的東西啊!

他們還笑的那麼開心,每次回宿舍在我面前把我當成透明人一樣嘻嘻哈哈。”

徐志鵬抬頭看向陳默,手指順著頭髮劃過臉頰,然後滑落,無力的搭在大腿上。

“那一刻我知道我完蛋了,童年那個美好的夢破碎了,所有事物都化成了修羅地獄,所有人都是惡鬼,我的舍友們也是,他們張牙舞爪的嬉笑著,嬉笑到我想把他們那張臉給撕碎!我內心那股強烈的惡意,再也壓制不住了!我所見都是惡意的血色和腐爛,我也要讓他們變成這個顏色。就像一個一直一直在被加壓的高壓鍋一樣,滾燙的溫度已經到了臨界點了,我一直一直的在強壓著,壓住它不讓他爆掉。

直到這學期,我繃不住了,精神的壓力讓我根本無法好好學習,課程的加多,我抽不出來時間去做家教。前兩天的期中考試我成績一落千丈……但王宇他卻考了專業第四,我知道我心中的那個高壓鍋再也壓不住了。

是他第一個帶頭舉報的我,是他一直在孤立我,是他到這學期來還在不停地提我上學期所謂偷竊的事情,他還惡意的不時說自己有東西丟了,時不時在我旁邊陰陽怪氣,暗示說是我偷的。他還說過我那麼醜,怎麼不去死啊。”

“說的好輕鬆啊,於是我就想……”

“送他去死?”

陳默接話道。

“嗯。”

“你討厭我,想要解決掉我,也是因為他?”

“嗯。”

“那你為什麼最後時刻收手了?”

徐志鵬看了陳默一眼,緩緩的瞥開了視線,盯著一處發呆,沒有回答。

空氣安靜了半晌,陳默盯著徐志鵬的神情繼續緩緩地說道。

“然後你準備了這一切,準備和他們魚死網破,用自己的命換他們的命?”

“呵呵呵——”徐志鵬低笑著,聲音嘶啞的不行。“我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包括殺了他們後,我自己也跟著自殺。做好了一切最慘烈的準備。”

“呵呵呵呵——”徐志鵬又低笑了起來,笑的有些滲人,也有些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