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鄺算不上交際花,但在國中有不少名氣,府中賓客三天兩頭也不曾間斷,雖本人不喜社交,可時常跟著明鄺前去應付飯局,國中那些有頭有臉的公子小姐,他多少都有耳聞。

可突然冒出這麼一號年輕人模樣的神秘公子,是完全不曾聽說的。

那人身上穿得破破爛爛,頭髮也亂糟糟的,鬍子拉碴,黃土覆面,他身上披著的衣物都是貴重,但整體看上去卻不修邊幅,他並沒有多做停留,轉身就走。

明鄺轉身蹲在河邊,打量著手中的柿子,蕩了幾下水送入口中:“嗯,還挺好吃的。”

林逸靠近過來,盯著他的手有些好奇模樣:“真的嗎?”

“嗯。”明鄺點點頭,把柿子遞過去,輕拍幾下他的肩膀,離了去。

林逸一副輕鬆模樣,吃著柿子,輕快地一路小跑跟著。

遠處,年輕人立於林間,看著兩人漸遠的身影,雙手負後,臉上冷漠帶著不羈的笑:“快到陳郡城了,讓這些人在城外等著吧。”

轉頭一看,數百位持刀侍衛隱匿其中,他們黑布遮面,露出的上半截臉頰粗糙得很,凶煞的眼神流溢於眼眶中,光這面相,就知道不是什麼善茬。

“這……不好吧。公子,方才還有殺手來尋你呢。”一侍衛弓著身子,不好意思地輕聲提醒,唯唯諾諾,時不時抬眼偷窺一下年輕人。

年輕人只是一聲冷笑,邁開步子徑直走出:“放心好了,入了城,他可不敢動手。他要我這個位子罷了。若是我暴死敵國,明日便是大軍壓境,兩國交戰,誰勝誰敗,尚且不知。他可不敢冒這個險。”

“還是保險起見吧。畢竟身處敵國,不得不防啊!”侍衛再度勸說,神情比方才還要難看許多,對接下來的回應似乎有所猜想,弓著的身體俯下更多,不敢看他。

年輕人的面容一下子陰沉,並不說話,簡單地瞥了一眼侍衛,令他整個人後脊發涼,迅速俯身:“屬下明白。”

只一個手勢,林間一陣呼嘯,千萬棵樹間沙沙作響,似狂風拂過,引下落葉萬千,數百黑影霎時穿行,迅速消失。

陳郡城此刻明面上一切照常,百姓們行色匆匆,忙碌於各自的事情,但各條小巷拐角都充斥著明府的家僕,他們著急地穿行於城中的各處犄角旮旯,尋找著那個讓人不省心的公子。

這事兒對城中百姓來說都見怪不怪,一見到這麼多明府的家僕他們便明白,即便那些人稍作了喬裝打扮,但這事次數多了,陌生人也就成了熟臉孔,只要他們出現,定是那明家公子又偷跑了出來。

許多外人也紛紛停下手中的事,一同加入尋找的隊伍,絕大多數人都有所圖,目的並非是單純地找人。

有些人手裡抱著紙張,為了能直接面對面請得一副筆墨丹青。雖然成功機率不大,但世事誰又說得準呢。若真拿到了,轉手一賣,幾年過日子的花銷就不用愁了。

還有一類人,是城中的各家女性,有姑娘也有小姐,明鄺長得俊美,又有才華,一宣告公子的名聲在外,她們早就想見一面,有些富家千金拜託父輩帶自己去拜訪,想發生些頗具情愫的故事,可這明鄺往往不是身體抱恙,便是不在府中。

都說越得不到越是渴望,今日可是一次製造浪漫邂逅的完美機會,對某些人來說可不能放過。

人群中甚至還有不少光著腳奔跑的乞丐,他們覺得找到人,說不定能討得些賞錢,過上幾天好日子,畢竟對方是大戶人家,施捨些賞錢也不會在意。

不過好在事情還沒有鬧得這麼大,畢竟誰也不想跟別人分享,單獨找到和一起找到,絕大多數人當然是選擇前者。

城門處,進了一行商隊,明鄺匆匆給些銀兩,和林逸一同跳下。

兩人用衣角遮著半張臉,偷偷摸摸地去到一處牆後,探出腦袋,小心觀察街上的情況。全然一副兩個毛頭小賊的模樣。

都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場景,明鄺早已習慣,嫻熟地穿行街道弄堂間躲避,心中早已將回去的最佳路線默背清楚,能夠完美地避開人群。

只是他並未注意身後,有一人正盯著他,遠遠地跟著。

年輕人還是那般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街上的行人看到也不願將眼神多在他身上停留一秒,畢竟那個裝扮已經和乞丐差不多了。

興許是跟得累了,他便尋了一處街邊的酒家。

剛靠近,店家五官扭曲的一臉嫌棄,右手不停地揮去年輕人身上似有似無的惡臭:“走走走!哪來的乞丐!別打擾我做生意!快滾快滾!”他手拿掃帚趕人,打斷年輕人還未說完的辯解。

年輕人並不動作,立於原地,鎮定地瞥一眼店家,唯一不同的,二十出頭的他眼神中溢著英氣與冷酷,再配上他不屑的表情,讓人不禁正經,看得店家趕人的動作一下子僵住。

“哐啷”幾聲,一些銀兩撒在桌上。

店家立刻兩眼放光,作勢要打的掃帚自然而然地落在地上,無縫銜接地清掃起地面,他笑臉相迎,說話的聲音溫柔不少:“大爺,想要吃點啥呀!方才是小的冒犯了,還望大爺海涵。”

年輕人並不在意,指著遠處街上面色著急的眾人:“店家,這城裡是出了什麼事情,怎麼這麼亂?”

“大爺是外鄉人吧。這是城裡人在找明鄺公子呢。這人尋常日子不見也罷,可這弱冠之日,豈能任由他性子胡來?您說對吧?”店家把年輕人迎到桌邊,細心地反覆擦拭桌面數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