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陳郡城的大多數人家都睡了,唯獨明府和國宮兩處地方燈火通明,亮得晃眼。

翟散幾人齊聚大堂,每個人神情凝重使得氣氛也十分壓抑,沒有人說話,聽得清所有人急促的呼吸聲,像暴風雨前難得的寧靜。

之所以選擇明府,是翟散身處高位,現在時局緊張,府邸人多眼雜。

“說說吧,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翟散率先打破僵局,一行人就今天冬狩所發生的事情,要把龍去脈討論了清楚。

現在最需要確定的,到底是何人指使的刺殺。

這個問題,明鄺三人最有發言權,他便將打獵時的所見闡述出來,對此,最先持反對意見的人,是父親明安:“國主雖然不安分,但一直都是在背地裡偷偷摸摸做手腳,今日為何要突然如此?更何況為何又要撤掉刺客?這一前一後豈不是自相矛盾?”

“可我們幾人是親眼看見的。”明鄺立刻反駁,林逸和翟隴立刻起身示意贊同,林逸還將先前察覺到國主的種種奇怪反應全數告知。

坐在角落裡沉思良久的竺源,給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也認為是國主可能性更大一些。大部隊回來時,他並不在隊伍裡,正好和小鄺的時間差不多對上。”

而且竺冰也說,他們上山找人的時候刺客都已撤走,並未遇上任何一個。

明安依舊不認同,這些年來,國主在朝堂上幾乎沒有幾個心腹,跟隨他的也都是一些小官,也從來沒聽說這些人裡有什麼厲害的人物。今日如此以卵擊石的行為,恐怕是個正常人都辦不出來。

林逸雖然身份不比他人高貴,但今日之事全程參與,明安也給了他發言權。他的觀點並不像他人那般堅定,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且整件事情可疑的點不少。

他傾向於整件事情國主肯定有份,但調虎離山一事讓他覺著事情的背後,不止國主一人,他甚至覺著有沒有可能國主都只是聽人命令才會如此。

一時間,雙方各執一詞,爭論不出個結果。

吵得累了,他們目光便鎖定在深思著的翟散身上,畢竟他是最大的,要怎麼做還是以他為準。

只是相比其他人的各執一詞與唇槍舌劍,他自己其實根本沒想那麼多。

現在最清楚的一件事情是,有人把刀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逼他們死。只有當自己手裡面握有更大的權力時,這種事情才不會再發生,所以他現在能選擇的路,只有一條。

他緩緩起身,臉上慎重模樣:“是時候起兵了。”反正這回人在城中,他們可以再去遊說二公子,幫他打倒一個無能的國主,不能說完全是正義,但有了二公子的名義,算是名正言順。

既如此,眾人不再多言,迅速分工,開始著手準備。明安和翟散在軍中有較深的根基,所以軍營就由兩人的兒子,明鄺和翟隴負責,至於用來安撫民心,作用非常重要的城中一批富商則由竺冰負責,身為事情關鍵的二公子,由翟散和竺源親自前往。

街上,翟散與竺源二人的腳步頗為匆忙,對於勸誡二公子奪權一事,這些年裡重複了沒有幾千也有幾百遍。

只怪那塗益一直沒鬆口,身為二公子,在別人面前所表現出來的狀態是他好像從未在意過能不能坐上國主位子,很多時候只想自己好好寫幅字,畫兩幅畫,僅此而已。

儘管身為兄長的國主常會打壓他,翟散等人也會見縫插針,添油加醋,但塗益每次好像都沒那麼上心。

不過,今日可不一樣,說嚴重點,人家已經擺明動刀子了,更何況今天塗益若非出了意外,他說不定現在已是刀下亡魂。如果這還能若無其事,繼續無所謂,那這日子過得是真窩囊。

兩人進入二公子塗益的府邸,殊不知他已經等候多時,大汗淋漓的兩人見到他的第一反應有些遲鈍,發現塗益同樣大喘著粗氣,額頭上的汗水甚至在反光,應該剛做了劇烈運動。

他給出的答案是“治療墜馬的傷勢的過程太過痛苦。”,對於這個解釋,兩人並沒有太過在意。

整件事情的經過被兩人儘量用精簡的語言一一闡述,正如來之前所想,得知前因後果的塗益果然眉頭緊鎖,一臉的慎重,完全不像以往那般無所謂。

一看到他這個樣子,兩人就已確定,今天肯定有希望,只是這強烈的喜悅只能用死裡逃生的後怕和氣憤來隱藏起來。

對塗益而言,翟散並非完全的忠臣,這些年他在自己手下獨攬大權,說是權臣一點也不為過的。雖然自己不喜政事,但這家業不管怎麼說是他祖上的,有外人來指手畫腳,難免產生憎惡。

可今日冬狩引起如此大的騷動,他也很清楚代表了什麼,自己僅僅是運氣使然罷了。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拔刀相向的地步,即便他不願,也必須要被迫做出回應:“我知道你們怎麼想的,還是想讓我起兵,對吧?”

翟散、竺源相看一眼,雙雙重重磕頭於地,久久不起身,展現了二人堅定的決心。

“我明白了。”塗益答得很慎重,神情也不似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