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瞥了他一眼,嘟起嘴巴,將信將疑地搖頭:“不信,打流寇的是威武的將軍,他們都領兵的,你明明就只有一個人。”

中年男人被林逸的回答逗得哈哈大笑起來,見他不說話,林逸也沒打算追問,抬頭看了眼太陽,推算一下時辰,就要離開:“好了!你吃吧!我要去鎮上幹活了!”

“幹活?”中年男人不解,倒不是疑惑十歲的孩子去幹活而不念書,這種事本就平常,更何況還是亂世,不是所有人都有唸書的條件的。

他只是不明白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毛都沒長齊呢,能幹什麼活?

林逸也乾脆,當著中年男人的面就開始蹲起馬步,舒展身體,炫耀了兩下纖細的胳膊,一臉高傲自豪:“別看我年紀輕輕,我的力氣可大著呢!”

最後只留下一句:“再見了。”,便急匆匆地跑走了,看樣子十分著急。

林逸乾的活是去鎮上搬磚砌牆,這活本來是他爹的,但因為生病了,所以林逸就自告奮勇前去替他。

剛開始母親不同意,畢竟年紀還小,雖然以前有跟父親一同去過工地,但大多數時候他也就在旁邊看著,不做其他。

只不過她的否決最後沒能拗得過林逸的死纏爛打。

這要砌的牆可不是一般人家庭院裡的那種,而是用來抵禦流寇的牆,亂世之中,燒殺搶掠是常有的事情,每天有不計其數的城牆、建築被破壞,因此事後的修復工作倉促而繁重,所以這活還是挺有賺頭的。

另外,在林逸印象中,從他來到這個家之後,除了聽話以外,他好像沒做過什麼對這個家有益的事情,所以賺了錢之後,他想第一時間找些人,把破了的屋頂給全部翻新一下。

而今天,就是最為重要的發工錢的日子。

林逸左手拎泥框,右手緊握批灰刀,左幾下右幾下,幹得那叫一個賣力,舉高的右手就沒停下來過,纖細的手臂漲粗不少,沒一會兒就大汗淋漓,整個人像剛游完泳似的。

和他父親熟悉的幾個大人看得不免有些擔心。這些人平日裡對林逸不錯,時常會照顧他,就連翻新屋頂這件費力的事情,他們也自告奮勇參加。

“你爹要是看到你樣子,一定開心得睡不著覺啊!”幾人打著趣,在他們的內心深處,對林逸的父親有著十足的羨慕,妻子體貼,孩子又懂事,不管是誰,都想如此。

再看林逸,是越聽越有勁,越聽越激動,整個人從上到下的每一寸都彷彿有使不完的力氣。

“來來來!放飯了!大家快來啊!”監工扯著嗓門喊,勞工們紛紛放下手中的事聚集過去。

林逸坐在一邊,把三個肉包揣在懷裡,自己只留一個素包吃,他的想法很簡單,父親生病了,雖然不嚴重,但吃飽一點是肯定要的。

現在林逸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幾個大人心照不宣地每人分了半個包子給他,怕他不夠吃,反正他們這些在戰亂中習慣了飢餓的大人,偶爾餓一回也不是什麼大事情。

“小逸啊!給你!”監工丟了一袋工錢到林逸懷裡。

不用看,林逸只是用手稱一稱就感覺不對,明顯是給多了,正想開口詢問,監工卻笑著率先解釋:“看你這麼懂事,獎勵你的!而且你不是還要找人翻新你家的屋頂嘛!這些錢肯定夠的!”

雖然這個他平日裡對勞工頗為嚴苛,斥責林逸父親也是常有的事,但林逸畢竟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稍微照顧一下也是監工最真切的想法。

既如此,林逸也不好意思拒絕,心滿意足地把工錢小心地揣在懷裡,笑得誇張的表情讓外人還以為他在吃什麼山珍海味。

家中,男人剛從深睡甦醒,他病得不嚴重,操勞過度需要休息罷了,女人正在廚房裡忙碌著,她特地熬了些鮮美的肉湯,想給丈夫好好補一補。

儘管肉不多,都是些渣滓,但沁人心脾的香味的確是實打實的,鮮美得很,分外誘人。稍微抿一口,那味道簡直妙不可言,直把人給讒倒,胃口大開。

這人吶,吃得好了,心情自然也好,妻子正面帶笑容,喋喋不休地誇讚林逸的懂事,丈夫看得心情大好,倚在床上,面露笑色。

自從親生兒子離世後,他可從來沒敢遐想過,會迎來三口之家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

兩人都倍感欣慰之際,村子裡卻突然躁動起來,一門之隔外的路上,行人匆忙,無數人影穿行於窗戶外,呼叫哀鳴之聲不絕於耳。

夫妻二人頓覺奇怪,妻子替丈夫蓋好被子,剛邁開步子,想出門看看是發生了何事。

緊接著,一個村民猛地撞開脆弱的屋門,一個踉蹌重摔在地上,把中央的方木桌撞了個粉碎,仔細一瞧,竟是之前被林逸打的那孩子的父親。

他的眼睛看著門外,驚恐得瞪得很大,眉毛高翹,雙手死命向身後扒拉著,嘴巴也不受控制得無法閉合,不停唸叨著:“救命”二字,他急亂地起身,慌不擇路地撒腿就跑,一個翻越衝出後窗逃了去。

門外混亂的嘈雜聲中,刀劍碰撞的聲音異常刺耳,期間還時不時有箭雨穿行於人群間。

夫妻二人相視一眼,頓時慌了神,男人也顧不了許多,二話不說強行從床上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