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其實算不上朋友,只是有好感罷了。因為在這個同齡人都大玩瘋玩,作天作地的年紀,林逸非常安分守己,也因此和其他人接觸少,時間一久便獨來獨往慣了。

大多數同齡人都說他看不起別人,不願跟他們一塊玩,只有那唯一的朋友對他的態度較為友好,至少沒有說他的閒言碎語。

或許是因為平日裡年幼的林逸聽話懂事慣了,現在突然把別人打得鼻青臉腫的,如此的反差,讓女人著實氣不過。

她雖一言不發,但兩個眼睛睜得圓瞪瞪的,額角的青筋隨著撥出的粗氣一鼓一脹,而男人卻默不作聲地坐在桌邊,並沒有什麼情緒波動,對於打架他似乎沒有太過在意。

“那麼,你打贏了嗎?”男人嚼著飯,一臉輕鬆淡然,好像對結果頗為期待的模樣。

女人頓時一驚,眉頭緊皺,漲得通紅的臉上充斥著生氣:“老……公!你說什麼呢!”

眼看氣氛不對,林逸不好意思的臉上泛起一陣紅暈,扭捏地尷尬著上前,乾笑幾聲:“唔……爹,我贏了!”

平靜被打破,男人立刻喜上心頭,眉眼彎起,樂得把兩排牙齒露了出來,自豪地笑得合不攏嘴,拿著筷子招呼兩人:“那就好!不用擔心,快吃飯吧!”

林逸稍顯尷尬地陪笑,迫不及待地跑上前。

“真是拗不過你們爺倆……”女人盤負起雙手,表情逐漸放緩,雖有無奈,但已不見方才那般生氣。

經過女人的時候,林逸停頓了一下,遲疑地轉頭看向她:“額……對不起……把衣服給弄破了……”

女人沒說話,眼神閃過一絲落寞,她輕撫林逸的後腦勺,欣慰地笑著,長嘆一聲。儘管他打架,但他會因為弄壞了衣服而向自己道歉,這一點,已足夠讓她舒心。

不知是不是打架累了,林逸今日是狼吞虎嚥,不似平常,他的身上大大小小有不少腳印,頭髮裡面甚至還有不少小石子,好幾處面板也擦破了。

男人吃飯的動作放緩,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吃過飯,咱爺倆正好一起洗個澡。”

“啊?這……”林逸腦袋迅速低下,那一臉的不好意思著實把夫妻兩人給看懵了。

男人調皮地用筷子打了一下他腦袋,忍俊不禁起來:“傻孩子,咱們都是男的,你害羞個啥!”

木屋內響起其樂融融的笑聲,頗為溫馨。

夜深了,一輪孤月高掛黑夜,村子裡早早褪去白天的喧鬧,靜得出奇,路邊的田間泛起陣陣蛙鳴,大多數人熄了燈入睡,零散的幾戶人家點著油燈在夜話,路上時不時有幾隻野貓野狗在喊叫著流竄。

林逸在床上躺得不成人樣,呼呼大睡著,四肢大開作一個“大”字把被子踢開,呼嚕聲此起彼伏,睡得那叫一個沉。

男人和妻子分別在兩側,女人寵溺地看著熟睡的林逸,把他四肢收好,又蓋好被子,動作小心又輕聲,生怕吵醒他。

男人用右手撐著腦袋側躺,看著面露愁容的妻子:“想什麼呢?”

“都好些年了,這孩子都沒叫過我一聲“娘”。反倒是你這個“爹”每日都會喊上兩聲。”女人表情委屈和無奈,嘴巴少許嘟起,似是賭氣模樣。

倒也不是對一個稱謂真的那麼在意,只是自打親生孩子死後,就沒人這麼叫過她了。每每聽到一聲聲清脆響亮的“爹”,雖然表面上不說,但在她心裡,或多或少有些羨慕。

男人聽罷,也無奈:“他叫我,是因為他對生父沒有絲毫印象,可他卻是眼睜睜地看著生母死在自己的面前。而且,今日他打架,不光是因為朋友。還因為那些壞孩子總叫他“野種””

“野種”是林逸在村子裡的外號,他自己當然是拒絕的,但過往他都儘量不會去在意,今日若非碰上了朋友被欺負,恐怕又是忍氣吞聲的一天。

一方面,他並不想給夫妻倆人惹麻煩;另一方面,如果他這個別人口中的“野種”叫了女人一聲“娘”,那女人在村子裡,就少不了閒言碎語。

人性本就複雜,外人可以用“野種”來欺負林逸,同樣可以用諸如“蕩婦”、“賤貨”等諸多詞彙來侮辱女人。

女人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才也突然意識到這一點,儘管後者只是推測,但女人更願相信懂事的林逸是想到這一層的。

她的心田似拂過一陣春風般的暖意,鼻子有些發酸,眼淚不受控制地在眼眶裡打轉,然後搖了搖頭,把眼淚又憋了回去。

林逸不安分地擺弄身子,蠕動著鑽進女人懷裡,像一隻可愛的小狗在尋求溫暖。

“傻孩子,你是我的孩子啊!不管別人怎麼說,你都是孃親的好孩子啊!”這是此刻女人心中最為真切的想法,雖不說出口,但她已然明瞭。

男人沉默地看著有愛的兩人,欣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