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斌無暇顧及那麼多,接著剛才的話茬問:“說吧,怎麼就不敢認我了?”

張志寬訴苦說:“長官是不知道,這北平剛失陷一年,哦哦……按他們的說法是解放了一年,他們為了肅清我們的地下人員,北京公安局抓人查人可是厲害,咱們在北京的人有一兩萬人,現在讓他們抓得剩不了多少人了,剩下的也差不多都登記自首去了,逼得人實在沒路可走了。您說這個時候我還敢認您嗎?”

廖斌不動聲色地問:“這麼說,他們沒抓你,是因為你已經自首了?”

張志寬卻卻地說:“我這是不得已啊,我不去登記自首,別人也會告發我啊。”

廖斌氣得倏地站起,掏出無聲手槍對著他說:“這麼說你是黨國的叛徒,我就該處決了你。”

張志寬搖著雙手說:“別別,長官,我這都是被逼無奈啊,我身邊好多人不是被抓去槍斃,就是去自首,他們要是告發了我,我只能是被共黨抓走斃了,我這一家老小,我這眼前一大攤子,全都指著我呢,我要是沒了,就全都完了。”

廖斌仍用槍指著他說:“叛徒總有他背叛的理由,可他終歸還是叛徒。”

張志寬連忙說:“不不不,我和他們那些叛徒不一樣,我是奉了周長官的命令去自首的,背地裡還是給咱們自己人辦事,就說眼前的事吧,長官一定是從外地大老遠地來到北京的,人生地不熟,您現在就可以用上我了啊,只要您發句話,我一定照辦,保證辦得圓滿讓您高興。”

廖斌聽他這樣一說,臉色緩和了許多,便直接地說:“現在最要緊的是我得有一個安身的地方,馬上給我安排一個住處。”

張志寬立即高聲答應說:“好說,我們這兒除了這後院還有一個套院,倆院的房子您隨意挑,看上哪間,我立馬讓人給您收拾出來。”

就這樣,廖斌在山貨店的後面住了下來,晚上張志寬還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他一番。可他當晚睡下的時候心裡並不踏實,因為一切順利得有點不正常,特別是張志寬這個人,簡直就是一個雞子掉到油簍裡的滑蛋,行事做派不知道哪是真哪是假,而且從他訓斥小徒弟的樣子看肯定還是個狠角色,這人太不可靠了。廖斌越想越不安,越想越覺得會有什麼危險降臨,經驗告訴他,必須有所防備。

廖斌住的這所小套院,除了有五間北房,還有兩件小西屋,整座院子裡只住著他一個人。夜深人靜時,廖斌拎著槍悄悄地從北房躲到了小西屋裡,他蜷在窗根下正迷迷糊糊地要睡著,卻被院裡的腳步聲驚醒了。他探頭看去,只見兩個人影一人拿著一根大棍子,悄悄地向他原來睡覺的北屋摸去。顯然,他們是想趁黑夜無人,人不知鬼不覺地把自己給做了。

廖斌頓時火冒三丈,恨得咬牙切齒,可他強按著自己沒有衝動。當那倆人把那間屋門開啟摸進去的時候,他衝過去先把屋門堵住,開了燈,吼道:“不許動,把棍子放下,不然我就打死你們!”

進來的兩個人原來就是張志寬和店裡站櫃的夥計,倆人被廖斌這麼一喊,嚇得魂飛魄散,轉過身來怔怔地看著他。但是隻過了一會,定下神來的張志寬又把棍子舉了起來,說:“嚇唬誰,你敢開槍嗎?你不怕把共黨的人招來,你就打死我們倆。”

廖斌故意把手裡的槍晃了晃,說:“看仔細了,我這是無聲手槍,打死你們兩個,連鳥兒都驚不飛,能把共黨的人招來嗎?把棍子放下,不然我就一槍一個要你們的命。”

那夥計聽他這麼一說,又見烏黑的槍口正對著自己,早嚇得沒魂了,連忙扔下棍子,舉起了雙手,不住地央求說:“長官饒命,長官饒命。”

廖斌以為張志寬會硬撐下去,沒想到他更慫包,竟然扔下棍子撲通跪到了地上,賊亮的小眼睛看了一眼廖斌,見他沒有開槍,膽子似乎大了起來,忽然淚流滿面,一邊磕著頭一邊哭喊著說:“長官饒命,長官我錯了,我有罪,我知罪,可……可您千萬別開槍。只要您不殺我,我保證以後誓死跟著您,再不會有二心。”

廖斌當然不相信他的鬼話,恨不得一槍馬上把他斃了,可是自己還需要他,只能暫時震懾住他,想辦法讓他以後能夠服服帖帖。於是廖斌讓他們倆都把褲子解開,把褲腰帶扔到地上,叫夥計拿褲腰帶把張志寬反綁起來。倆人都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嚇得都渾身哆嗦。廖斌檢查以後覺得把張志寬捆得很結實,然後猛然一掌把張志寬擊暈了過去,嚇得那夥計臉色立時白了。

廖斌再不相信滑頭張志寬的話了,而是從夥計這裡下手。在保密局多年,他本就是刑訊的高手,現在他用槍逼著那夥計把上身脫光,把他的胳膊反綁到椅子背上,自己也搬把椅子坐到夥計對面,掏出匕首,用刀尖對著他的心窩,直刺進肉裡冒出血滴來。這個夥計只有十六七歲,哪裡見過這個陣勢,驚恐地看著這一切,嚇得臉色慘白,抖如篩糠,疼得殺豬似的叫喚。

這時候廖斌才把兩手攥住的匕首鬆了鬆,開始了審問:“說,叫什麼名字,為什麼對我下黑手?”

“長官,您……您把刀挪開,我害怕。我……我叫趙寶全,他們……都叫我寶全兒……”下面的問題他似乎不敢回答,眼睛看著不遠處躺在地上的張志寬,不敢吭聲。廖斌的刀尖立時往裡推了推,疼得夥計趙寶全又尖叫起來,連忙說:“我說我說。我們掌櫃的說……說你是個……雷,早晚得爆了,把我們也得禍害了。所以……所以不如早點除了禍根,省去好多麻煩。”

廖斌氣得真想把匕首扎進去,可是他要繼續瞭解情況,便忍住了問:“張志寬是不是真的向共黨登記自首了?”

夥計哆裡哆嗦地說:“是。可……可那是周長官讓……讓他去的。說是……說是變成個紅皮白瓤,更好辦事。”

廖斌又問:“你知道你說的周長官在什麼地方嗎?”

夥計說:“這個……我不知道。”剛說完,他怕廖斌的刀子又要往裡扎,連忙說,“您別扎,別扎,我是真的不知道,可我們掌櫃的知道,他隔不了幾天就去周長官那兒去一趟,您等他醒了一問就知道了。”

廖斌這才知道,張志寬與周瑞卿來往密切,而且是他手下重要的人物。透過繼續審問,廖斌瞭解到,原來這山貨店和北郊的倉庫都是保密局的據點,其擁有的房屋都是保密局的財產。更重要的是德勝門外北郊的倉庫應名是儲存山貨的倉庫,實際上是保密局的一個儲存武器炸藥、歷史檔案和周瑞卿個人財寶的秘密倉庫。

掌握了這些情況之後,廖斌好不高興,因為這些東西也是他今後活動的資本。廖斌收回匕首,讓他自己上藥穿衣服,把他放了。轉過身來,把張志寬弄醒,準備和他好好談談。沒想到,張志寬醒過來後卻主動地開口說:“長官,您是保密局的高人,誰要再跟您過不去,那他真是有眼無珠了。我知道,我的夥計不敢不跟您說實話,您現在把我和保密局在北京的家底都摸清了,什麼都瞞不住您,想瞞就是不想活了。今後您要幹什麼,您儘管吩咐。”

廖斌用凌厲的眼光盯著他說:“你跟我耍了這麼多花招,我現在能信得過你嗎?”

張志寬說:“信不信您今後看我的行動。我只求您一件事,今天我和夥計乾的這事,您千萬別告訴我們周長官。”

廖斌替他解釋說:“局裡規定,殺害自己的同志是死罪,你怕周瑞卿處分你,是嗎?”

張志寬老老實實地說:“是。”

廖斌說:“那好。只要你不再耍滑頭,真心聽我的話,給我辦事,我就不會虧待你。”

張志寬高興地大聲說:“謝謝長官。今後您就瞧好兒吧。”

廖斌就坡轟驢,緊接著便提出了到郊外倉庫檢視的要求。

張志寬聽了一愣,臉色轉陰轉晴地變了幾回,隨即笑著敷衍說:“荒郊野外的一個倉庫有什麼可看的?別耽誤了您的時間,誤了您的大事。”

廖斌直戳其要害地說:“那裡不是有你們的彈藥庫嗎?我很感興趣,所以我一定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