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冤家路窄

崔喜成在三輪車上坐一陣之後，感到寒氣直透厚厚的棉衣，竄向四肢，使得手腳冰冷，甚至有些發僵了。看看兩邊的三輪車和馬車上，已經沒有一個人了，由於車站內還沒有上下車的人，那幾個車伕都找地方暖和去了。於是他也下車向不遠處的一家麵包坊走去。他在裡面買了一杯牛奶和一塊麵包，坐在窗前吃起來。屋裡很暖和，一杯牛奶喝下去，讓他有種渾身舒暢的感覺，但是他不敢在這裡呆得太久，他畢竟是見不得光的人，所以屋裡出出進進的每一個人都讓他緊張，使他覺得很不舒服。因此他寧可到外邊挨凍也不願意在這裡呆下去。

他在外面的三輪車上又坐了一會，然後到火車站的售票廳裡轉一轉，讓身體暖和暖和，如此反覆不知多少回，眼見天色完全黑了下來，也看不見廖斌和那幾個蘇聯人的蹤影。漸漸地，他開始懷疑他們今天能不能來坐火車了。

又過了好一會，他開始考慮今晚怎麼過夜的問題了，就在這時候，他那半個臉埋在大衣領裡只露出來的一雙眼睛，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曾在學校操場上和他交過手的人正向火車站走來。他不由地緊張起來，心想，真是冤家路窄，怕什麼來什麼。

他連忙把腦袋往衣領裡縮了縮。

來人正是齊志剛，為了給大家打前站，他提前來到了火車站。他站在海浪小樓前四處觀察了一番，還很留意地看了看小樓門前的幾輛三輪車，才走進了小樓。

然而他進去沒走幾步，心裡竟咯噔一下，覺得剛才看到的情況有些不對勁。門外的幾輛三輪車上只有一個人坐在車上，天已經黑下來了，而且天寒地凍冷得徹骨，眼下又沒有下車的旅客出來，那麼他一個人坐在那裡不是有些奇怪嗎？想到這裡，他回到外面要仔細看看坐在三輪車上的人。令他愕然的是車上的人竟然不見了，這更加證明這個車伕的可疑。齊志剛掃視四周，剛好看見走進不遠處麵包坊的一個人，很像似那個車伕的背影，事情哪有這麼巧的？他肯定是為了躲避自己才進去的，齊志剛急忙掏槍追了過去。

進了麵包坊，齊志剛並沒有看見車伕，只看見櫃檯後一個四十多歲的服務員半張著嘴，一臉驚恐地看著自己，顯然是車伕急急惶惶的再次出現，把這人嚇得不輕，現在又見齊志剛提著槍進來，更是嚇得面色如土。

齊志剛指著屋子的後門問他：“剛才進來的那個人是不是從這裡出去了？”

服務員已是下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點了點頭，齊志剛立即追了出去。

走出屋門就是一座製作麵包的車間，原來這是一個前店後廠的麵包坊。車間的中間放有一個十來平米的大案板，靠牆就是一座大烤爐，車間裡沒有一個人，看來都已經下班了，但是烤爐散發的熱量仍使屋內溫暖如春，還飄散著香噴噴烤麵包的味道。齊志剛在車間內搜尋了一回，不見人影，就走出了車間的後門，外面是一處小院，又四處搜了搜，還是找不到人，知道他是翻牆跑了。

齊志剛沒有跟著翻牆過去，他這時已經猜想到這個車伕就是上午和自己交手的那個特務了，他肯定是來和廖斌接頭的，那麼他就不會跑遠，說不定過一會又會回到這裡，玩一次燈下黑。

於是他回到了前店，和服務員說：“給我來杯牛奶。”

沒想到服務員囁嚅地說：“對……對不起，小……小店關門了，不賣了。”

齊志剛和顏悅色地說：“你別害怕，我喝完奶，呆一會就走。”

服務員只好提來奶壺給他倒了一杯奶。

齊志剛坐在一個窗戶旁邊的座位上，一邊慢慢地喝奶，一邊看著外面的動靜。沒想到，他的猜測還真準，只一會的工夫，就看見那個崔喜成扮的假車伕向麵包坊走來，齊志剛立即將自己貼到牆邊藏了起來。

崔喜成先在窗外向麵包坊裡看了看，確定裡面安全之後，才向麵包坊的門口走去。只要他一進門，齊志剛就可以餓虎撲食般把他抓個正著。哪想到，那服務員卻壞了事，自從齊志剛重新回到屋裡來，他就嚇得戰戰兢兢的，這時又見齊志剛突然離開座位靠牆隱蔽起來，知道是要出事，更是嚇得把奶壺掉到地上，人也躲到櫃檯下藏了起來，這一切剛好被推門要進來的崔喜成看見，情知不妙，轉身就跑。

齊志剛探頭一看，見他跑了，出門就追。這次崔喜成竟是往火車站跑去，接著就進了車站的大門。齊志剛追進去才發現，這個時候正好有幾十名旅客剛剛下車從站口出來，站內的大廳裡一片混亂，崔喜成已經鑽進人群看不見了。

其實，崔喜成就在大廳裡，他逆著人流向裡面走去，到了出站口旁邊，趁著人多查票人員不注意，迅速翻過鐵柵欄，來到了站臺上。正不知道往何處去，忽然有人抓住他的胳膊帶著他跳下站臺，沿著鐵道跑去，他甩開那人的胳膊扭頭看去，竟是廖斌，頓時喜出望外，大有走投無路時柳暗花明的感覺，把以前對他的怨懟一時都扔在了腦後。

崔喜成顧不得與他進行更詳細的交流，只是說了聲：“有人追我，快走！”

廖斌點了點頭，警惕地看了看身後，見站臺上人已漸少，並且都在急著出站，沒人注意他們，便帶著崔喜成繼續沿著鐵道向不遠處碼放著幾摞圓木的地方走去，只見那裡早有一個人已經蹲伏在那裡，此人正是陳俊峰，廖斌略向崔喜成作了介紹，三個人便一起隱藏在圓木堆的後面，監視著站臺上的動靜。

不一會的工夫，齊志剛也來到了站臺上，他四處張望著，然後向那幾堆圓木走去，快走到站臺下時，陳俊峰手裡的無聲手槍已經瞄準了他，由於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有十幾米，可以說一槍一準。沒想到，崔喜成卻伸手將他的槍口按了下去。這一舉動讓廖斌頗為驚訝，待齊志剛轉身走後，問道：“為什麼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難道你想成佛啊？”

其實，崔成喜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沒讓陳俊峰開槍，這時候他只能含糊地說：“我這人成不了佛，可你要是打死他，就會驚動火車站的人，人家圍捕過來，咱們想從這個地方撤離會十分困難，那麻煩可就大了。”

廖斌和陳俊峰聽了，都沒有吭聲，因為他說的也的確是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