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酒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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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剛大哥,小心些,別摔著。其實不用那麼麻煩的。”
“仙子莫要擔心,都是家常便飯的小事而已。再說了,也就最後掛塊匾額的事了。”說著話,被喚作吳剛的男人手起斧落,砍下了如自己腰肢般粗細的一節“小枝”,這節斷枝應聲落地,激起塵土飛揚,待塵土散去方才顯出一座富麗堂皇的桂殿蘭宮。此宮的磚瓦樑柱皆是就地取材造就而成,磚瓦是由這月土燒就,樑柱則是由桂枝雕成,僅憑一人之力便蓋的如此華美。
男人縱身一躍,穩穩地落在地面上,回頭看向那棵桂花樹的切口,喃喃自語道:“我砍一截,你就長一截;我天天砍,你就天天長,還次次都長一個樣。不過也多虧了你能如此,我才能有這麼多大小一致的木頭。”說著吳剛扛起這根被精挑細選後被砍伐無數次的“小枝”走向那座宮殿。
這樹枝,粗細有度,長短有距,筆直而又挺拔,刨去樹皮就是一根做四梁八柱的好材料,都不需要過多的加工,不愧是吳剛千挑萬選出來的。只不過這次可不是用它來做樑柱,而是一塊牌匾,一塊可以懸掛於宮門之上的匾額。
經過一番錛刨斧鑿,一塊匾額就被製成,高高的懸掛宮門之上,上書三個大字——廣寒宮。自此,天上宮闕高百尺,仙人獨舞廣寒深。
至於剩下來的木頭,吳剛又做了一件摏子。本想搗些桂花用來入藥驅寒,誰知仙子懷中的兔子見了新奇,跑上前去觀看,何人料想這玉兔有靈,竟然學起了吳剛拿起摏子搗起桂花來。那動作也學的似模似樣,惹人發笑。那日起,世間文人登樓賞月之際便發現,那月亮之上,桂樹之下,多了一隻搗藥的兔子。
而吳剛,並未住進那巍峨的廣寒宮,他還是住在他那破舊的小屋內,只不過,門口寫有“廣寒”二字的牌匾早已被摘下,在這月亮之上,寰宇之內豈能有兩個“廣寒”。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廣寒宮門內外兩人,一個終日伐樹,一個渺看人間。他喜歡她,在她第一次到這苦寒之地的時候,在他們四目相對的時候,在她躬身施禮報以微笑的時候,在他還在苦兮兮砍伐桂樹的時候。那個男人就不可自拔的喜歡上了眼前這位叫做“嫦娥”的仙子。
而她喜歡的是另一個他,一個搭弓便可射日的他,一個身處人間的他。她很後悔偷吃了靈藥,後悔一個人孤零零來到這個悽苦荒涼之地,後悔失去了心中那個他。好在,這苦寒之地並非只她一人,在這悽苦的地方還有一個可以陪她聊天說地的夥伴。只是,眼前這個他,又怎能替代她心中那個他呢。
吳剛也明白,嫦娥仙子所鍾情之人並非自己,而是遠在天邊的某個人。哪怕此地就只有他們兩人,自己也沒能走進對方心裡。
有不甘,有嫉妒,有憎恨,有竊喜,還有一絲僥倖。只是在漫漫光陰長河中,這些情緒都被慢慢消磨,最後只留下日復一日的砍伐。只待每日,砍伐完畢之後路過廣寒宮門,與那仙子對上一眼,雙雙含笑點頭,偶爾說上那麼兩三句話,這日子便足矣。
終於有一天,男人可以不用砍完桂樹就可暫時離開此地,他手上握有一枚玉牌,那是參加“上請羅天諸神降聖臨凡積善功德以彰神威大會”的門票。他決定去參加,因為他想見一見他心中仙子那個念念不忘的他是否還在人間,他想去看看仙子念念不忘的人間如今到底是何光景。他還想贏一次,贏得某個人的刮目相看,贏得一次功德換取願望的機會。他不想見到她終日鬱鬱寡歡,他想成全她。
男人背上行囊,抄起斧子就要踏上旅途。卻被身後的女子停下了腳步:“此次前往人間,福禍難料,妾身此處有些靈藥,是我那玉兔平日裡搗煉而成,還望吳大哥能收下。”說罷,一隻肥鼓鼓的金蟾銜著一包靈藥一蹦一蹦的跳向吳剛,吳剛也不推辭,順勢就接下了這一包靈丹妙藥。那玉兔也跟過來,用腦袋蹭著吳剛的小腿,吳剛也伸出一隻手摸了摸玉兔的腦袋。
“這玉兔也知情為何物?”
吳剛愣了一下,不明白這低聲呢喃的一句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玉兔不捨得自己離開?突然心裡湧上一股暖意,摩挲著玉兔腦袋的手加快了幾分。正要抬頭告別,嫦娥仙子再次開口:“願君此去泰然,還及君之無恙,武運昌隆。”說罷頭也不回,徑自走入廣寒宮內。
“哎,這麼多年了,還是對我愛答不理的。”吳剛無奈的搖了搖頭,抱起玉兔逗弄了兩下,等他放下兔子後,自言自語一般對兔子說了一句“還是你心疼我。”後,兀自離開。
只聽得廣寒宮內悠悠傳來一陣嘆息:“世間怎有如此憨直之人,連聲再見也不說。”
吳剛來到人間之後,終於呼吸到了久違的自由,只是不知怎的,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來到人間並沒有給他帶來想象中的那般快樂。這人間蠅營狗苟,早已不似當年,雖有萬般新奇事宜,卻也無趣的很。看著奔走於塵世間的人們,不自覺地有些莫名的傷感。
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皆為利來,皆為利往。
無趣,著實無趣。看著世人皆為逐利奔走,淡漠了其他事情,讓吳剛覺得這個世界好像並沒有,並沒有那麼美好。天上那個她如果親眼所見,會否失望呢?
既然,世人無趣,那就喝酒去。至少酒可解千愁。
這一腳就跨進了天下人間。雖不知何為酒吧,裡面的場景卻讓吳剛目瞪口呆,他這輩子都沒見過品種如此之多,如此繁複的美酒佳釀。天南海北的各類瓊漿玉液皆匯聚於此。有東瀛的清酒,芳香馥郁口味醇和;有西洋的紅酒,入口微澀卻又回味悠長;有南方的黃酒,香醇柔和千杯不夠;有北境的白酒,濃烈如火,雖灼痛五內,卻也叫人暢快淋漓。還有那色澤金黃,上有浮沫的喚作啤酒,雖味苦卻也清爽;那形似白酒的被叫做伏特加,比之白酒性更烈;那色澤如濃茶的被稱為白蘭地,氣息濃郁遇火即燃……
“這位朋友,天還沒黑就一個人來喝酒了?”抬頭看去,一個洋人模樣的男人笑眯眯的對吳剛說:“怎麼樣?我們這的酒質量還可以吧?你看這些酒都是我精心挑選的。”說話間男人露出得意之色,自顧自地坐在了吳剛對面,拿起一瓶酒開啟提鼻子聞了一下,陶醉地說:“來嚐嚐這芝華士,這酒可不比你們的白酒差。”說著,徑直倒了兩杯,一杯推向吳剛,一杯攬回手中。二人也不碰杯,仰頭舉杯就飲。
“嘶——哈——,好酒。”
“是吧,是吧?我說的沒錯吧?這酒不賴吧。我看你也是個喜歡喝酒的,怎麼天還沒黑酒一個人跑來喝酒了?”說話之間兩人又各自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我看這世上,也就酒還行了。”
“說什麼喪氣話,你看你就是情場失意了。別灰心世界這麼大,總能遇到真正適合你的。”洋人以為吳剛是來買醉的,才好言相勸。
只是吳剛並未給與理睬,繼續品嚐著美酒。一旁的服務生卻走上前來,開口說到:“先生,麻煩您先結一下帳吧。我怕到時您喝醉就忘了。”
洋人揮了揮手對服務生說:“這頓酒算我請他的。”服務生聞聽此言也不多言語,識趣的走了。
“這服務生可能是個新來的,估計不認識我。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武剛,是這家酒吧的老闆。”
“我叫吳剛,是個砍樹的。”
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會天,這才各自散去。往後的日子裡,吳剛總是在這個時間點跑去天下人間喝酒,武剛也總是在這個時間點在天下人間等他。慢慢的兩個人便開始熟絡起來,原來自以為對方是個失意的人只不過是個愛喝酒的酒蟲;原來這個看似熱情開朗的洋人老闆也有一肚子傷心事。
“對了,其實我是個神仙。”
“得了吧,神仙還天天來騙我酒喝?”武剛半點不信吳剛的言語,只道他是喝醉了酒後的胡話。只不過面對這近日才認識的酒友,有些話他也想說出來一吐為快。
“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聽完再送你一瓶酒。”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