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歡喜又對呂十三、鐵開山等人說:“如今你們得了官職,有了進身的機會,確實可喜可賀。只是你等大都不識字,作為將領,這是不合適的。”

“只有讀書識字,你等才能看得明白 軍中文書,看得懂本帥的號令。所以,自明日起,由丁主簿和左參軍,教授你等識字,每日要學會五個漢字。”程歡喜斬釘截鐵地說。

自己的鎮北營,雖說是神武皇帝為天機圖,才同意設立的,可程歡喜卻有心透過鎮北營,為梁國軍隊,注入一股活水。

對於推恩令,雖然說是一時心血來潮,才對神武皇帝提出來的,可是一旦真正實施起來,是對大多數人有利的。

在這個過程中,還有一個關鍵的環節,需要克服,也只有將這個環節克服了,才有可能真正實現社會階層的流通。這個關鍵環節,就是普通民眾,皆有讀書識字的機會。

自古以來,讀書識字,只是士人的特權。士人掌握著知識,因而也就自然而然成為了勞心者,平民、奴婢只能成為勞力者。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

如果有那麼一天,所有人都有了讀書識字的機會,透過類似於科舉之類的選拔,為國家選出人才,而不是隻能由士人推薦,那時候社會將更有活力,更趨穩定。

當然,這是一種歷史的趨勢,程歡喜看得到這種趨勢,可他現在還沒有能力,將這種趨勢,轉化為現實。

他現在讓鎮北營將佐識字,其實是為未來播下一粒種子,人人皆可讀書,個個皆有機會,透過正途成材。

只是他的這種想法,不被眾人理解。呂十三就十分不屑,瞪著一雙狼眼,道:“主帥,呂十三大字不識一個,也不影響用刀砍人!主帥何苦逼著呂某,去幹這些勞什子!”

程歡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有人說,賊的兒子長大後,始終還是個賊。不知呂騎督如何認為?”

呂十三聽了這話,青筋鼓起,隱隱有要當場發作的樣子。

程歡喜卻沒有等他回答,對著眾人說道:“錯了,程某以為大錯特錯了!”

眾人皆是一愣,連呂十三也不由側耳傾聽。

程歡喜說:“程某以為,既便是賊的兒子,只要他肯積極上進,品行端正,有大功於社稷,一樣可以封侯拜相,封妻廕子的。”

“呂騎督可能想說,這不可能,這天下皆是士人所有,出身貧寒低賤的人,哪裡會有機會。沒錯,十天前,確是這樣。可是現在,鎮北營不是給了大家機會了嗎?”

眾人默然,大家加入鎮北營,不都是為了那或脫籍或授爵或謀官,的這樣一個機會嗎。

“鐵監正,你可曾想過讀書?”程歡喜轉頭問鐵開山。

鐵開山撓著頭說:“我這種平民匠戶,哪敢想讀書識字,那都是士人老爺乾的事。”

“不,你錯了。孔子有三千弟子,賢者有七十二人,這些弟子都是士人嗎?不是的,子路是獵戶出身,子貢是商人出身,子夏是算卦的,冉雍是放牛的。所以孔子說,有教無類。”

丁源聽程歡喜說這些,若有所思,看向程歡喜的眼神,卻越發的恭敬了。

“所以,無論你是何出身,只要你進了鎮北營,都會有機會,成為人上之人。子孫後代,也有機會成為比現在,更有尊嚴的人。”程歡喜說道。

“十五天後,對眾將進行考核,識字不過五十的,職俸降一等。”程歡喜道。

這一決定,讓呂十三、鐵開山、趙野虎等人頗感壓力。卻讓丁源感到無比興奮,自己這儒生,終於有了傳道授業解惑的機會,忍不住有點躍躍欲試的感覺。

何畏、楊白花、全璋、飛燕、慶宗、輕眉等人,是無須識字的,程歡喜便打算對他們講一講別的東西。比如推恩令的深層含義,推恩令對社會發展的促進作用之類。

將這一切交待完畢,待各將佐辭別迴轉各曲,程歡喜又命丁源,連夜將安家費發放下去。

待到喧鬧之聲漸漸消散,已是午夜時分。程歡帶著蒲巴、桑桑,在營地內四處檢視,見各軍均派出了哨衛,營地之中初見氣象。

程歡喜留宿營中,作為主帥,當以身作則。程歡喜定的規矩是,逢初一十五,將佐可輪流休沐一日。

慕容飛燕與輕眉,同住在一處營房。營地之中居然有女將,初時曾讓一幫粗鄙的漢子,好生嘲笑了一番。可慕容飛燕、輕眉二人弓馬嫻熟,刀術精湛,就連楊白花也讚歎二人的武藝。

再加上一個八命慶宗、七命的趙野虎(飛燕的侍衛),誰敢對二人稍有不敬,隨時準備和別人拼個死活。也就沒有人再敢造次了。

第二日一早,丁源便來報告,已將安家費全數發放到位,只是,營中已無錢財,甲杖不足,絲帛只夠製做旗幟,布匹只夠每人做兩件袍服。馬匹更是不足,給各曲將佐分了之後,所剩無幾,全數送往輜重營,勉強夠拉車之用。

原本以為,度支、五兵二部送來的物資,夠用一段時間,現在看來,缺口很大。

程歡喜便讓丁源寫下所需清單,送往度支部、五兵部,催上一催。

正說話間,有兵丁來報,營外有一個自稱三娘子的,要求見主帥。

程歡喜心中暗道,看來所託之事有了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