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仲鈞自上層落於徐莫行身旁笑道:“徐兄弟好手段,恐怕那陳公子今晚要吃癟了。”

徐莫行神色自若,“禮尚往來罷了。”不過了一會兒,樓上果然傳來動靜,一個黑影自高層,一層層躍下,回到走廊屋頂左右張望一下便向來時的路返去,不過他的肩上多了一卷毛毯,卷些什麼東西一般,只見毛毯輕微扭動,還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果然是劫人!這陳子逸當真是無法無天了。”徐莫行皺眉道。

“走。”兩人極為默契尾隨著那人前去,這次距離極近,那人扛著個大活人顯然步伐沉著了許多,而且極度緊張,彷彿忘記了後方有兩個人一直跟隨著自己。

那人前行幾百步到了紅樓主堂的四層房頂,剛想歇口氣暗歎大事將成,欲自飛簷越下。只聽得後方“鏘”的一聲輕響,他亦是個高手,豈能不懂?當下舍下毛毯,往後一個越身,剛剛抽身離去只見方才所處之處,“啪”的一聲,青瓦崩裂,一把細長銀刀劈在那處!

徐莫行一刀落空,身形豹動,矯捷異常!那人剛抽出刀來,還未看清來人面容,“鏜!鏜!鏜!..”數聲金鐵相撞之聲響起,他單手架刀只覺得手臂痠麻,來人膂力過人,不得不已雙手持刀架住!

兩人對劈數刀,難分難解。他亦非尋常之人,幾刀之間便摸透了徐莫行出刀路數。又一次架住徐莫行的刀後,他眼中寒芒一閃,順著徐莫行的刀刃斜下一劃,便欲砍徐莫行握住刀把的手,這招若成,徐莫行少說掉幾根指頭!

徐莫行冷笑一聲,他亦是使過這招的人,豈能不知?單手持刀,手腕一提,以刀柄架住來人的刀刃!那人眼神微驚,沒成想徐莫行亦是個懂得路數的行家。抽刀回身又一猛刺!徐莫行看在眼裡,心中靈臺清陰,彷彿回到了兩個多時辰前自己刺向馬仲鈞那刀,頓時心隨意動,柳葉刀斜刺,兩刀相交,徐莫行手腕陡然一翻,一扭,死死纏住了對方刺來一刀!與方才馬仲鈞纏住他的一刀如出一轍!他雖初學,只學了個形似,饒是如此也頗為出其不意,縱使扭不掉對方的刀,那人也休想抽出刀來!

那人心頭一驚,他方才看清來人竟然是在牌坊下制服瘋馬的那人,不由得怒火中燒。正想雙手持刀一劈欲將徐莫行的刀帶落。

可徐莫行背後卻躍出一人,氣勢如龍蟠虎踞,並未持刀,粗壯的手臂劈掌而出,勁風撲面!虎虎生威,此人棄刀用掌,卻給他一種比刀還危險的感覺。當下不敢猶豫,棄刀閃身暴退,哪知來人武功奇高,一個錯步,眨眼間追上自己,一掌劈至,他心中大駭!倉促間出掌相對,“咚!”如黃鐘相撞,發出悶響。那人如受千鈞之錘重擊一般,步伐凌亂朝後倒退,手臂痠麻,虎口開裂!

馬仲鈞並不給機會一掌得逞,借力彈至半空,一個轉身如燕子迂迴般凌空又是一掌,那人氣沉丹田又是一拳迎上,第二次相撞那人終於頂不住,哇一口鮮血噴出。

徐莫行兩步上前,右手持刀,左手抓住那人衣領,用力朝後一摔,那人被徐莫行抓在空中劃了個弧線,狠狠地摔在瓦片之上,“喀嚓”一聲巨響,屋頂瓦片都被摔裂一大片,那人又是一口血漫出,再難起身。徐莫行英姿凜凜,刀指此人臉龐,“色膽包天,目無王法。”

“你說的沒錯,毯裡的果然是那個歌妓。”馬仲鈞自後方上前道。

徐莫行抬頭一看,只見毛毯早已被馬仲鈞解開,裡面躺著一個手腳被捆住,嘴被堵上,身著白紗薄衣的女子,透過薄紗內裡若隱若現,旖旎異常,看面容果然是方才彈琴的沈嫻。此時她面色潮紅,側著頭雙眸含淚地看著自己,又有一絲懼怕,好生惹人憐愛。

徐莫行收刀回鞘走過去,將她嘴裡的布抽出,又解開綁繩。沈嫻坐在青瓦上目含淚光,雙臂環抱著屈膝,看了徐莫行幾眼,有些害怕的將頭埋在腿上。

徐莫行見她渾身哆嗦,也知這寒冬凍人,她在房內只穿著肚兜外罩薄紗便被劫出,豈能不冷?徐莫行解開自己曳撒外衣披在她的肩上,“沈嫻姑娘不要誤會,劫你的賊人已被我們制服,我對姑娘沒有惡意,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披上之時,沈嫻雙肩一抖,呆滯了一下,半晌才微微抬頭梨花帶雨般顫聲道:“多謝公子,方才賤婢都看見了。我生來膽小懼事,又逢此大變,已亂了分寸。”說罷裹緊了徐莫行的曳撒,又將頭埋在腿腳不再抬頭。她們這行雖是供人取樂,屬於賤籍,毫無貞操可言,但畢竟是封建社會的女子,人起碼的廉恥心還是有的,穿著如此出現在男人面前,也屬實難為情。

而此時馬仲鈞也用捆繩將那半死不活昏過去的人捆了個嚴實,走過來道:“餘兄弟,本該我便該早早離去,只是突逢此事。既然元兇已擒,我也該離去了,你那少行主叫的人應當到了。”馬仲鈞手指一指紅樓外湖邊道:“那有一艘畫舫,停靠許久了,若我沒猜錯那陳公子應當在畫舫內等著,接下來便交給你了。你知道,我不願與這些官商交道,還望替我圓事一二。”

馬仲鈞也知道徐莫行隱姓埋名之事,有外人在場時,便改了稱呼。

徐莫行起身作揖道:“馬大哥對我恩山義海,小弟當萬死不辭。”這馬仲鈞先點撥他刀法,後有助他擒賊,還助他勸說成了仲孫成,恩不可謂不大。這賊人武功是略高於自己的,若無馬仲鈞,今日之事,尚難分說。

“江湖有緣,他日再見。”馬仲鈞說罷,已經提身躍下,幾息之間也已沒了蹤影。

徐莫行拜別馬仲鈞之後,轉身看著抱腿微抽的沈嫻。

“沈姑娘,賊人已擒。我們也該下去了,方才我也知會人趕來,想必此時該到了。”

那沈嫻也不抬頭,半晌才嗚咽道:“全憑公子做主。”

徐莫行點點頭,“那沈姑娘且起身罷,該下去了。”

沈嫻這才穿上略顯寬大的曳撒,起身卻一個不穩,差點摔著,徐莫行看著沈嫻白玉般腳脖子上深深紅痕,又站在簷邊躊躇心驚這才拍頭想起,這是在紅樓之頂,他習武之人來去自如,可沈嫻這樣的弱女子卻難以下去。

“咳咳,沈姑娘,如今我們身處樓頂,我只能靠輕功下房,若是沈姑娘不介意,可趴於我背上,我帶你下去。”徐莫行略微咳嗽兩聲,尷尬的解釋道。

沈嫻一聽,垂目不言。半晌才鬆開微蹙的娥眉道:“有勞公子了。”沈嫻雖然不甚喜歡這番方式,不過思來想去也唯有如此,徐莫行神色自若,無比坦蕩,卻也不似輕薄之人,況且方才若不是他,自己恐已遭不測,自己還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沈嫻緩緩上了徐莫行的背,雙手趴在肩上撐住保持了胸口一些距離。徐莫行自然是陰白她的用意,自然不會介意,自己又不是佔別人便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