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小插曲之後,倒也再無事端。徐莫行那一日雖然心事重重,卻是出奇地睡死過去。

第二日天矇矇亮,商隊便開始拔營起行,徐莫行照舊管著後隊,卻讓李清影換了個位置,本就在後隊的她直接落到了最後方,幾乎與徐莫行策馬並駕齊驅。

也不知兩人是由於頭晚話太多了,還是怕引人注目,一路上便埋頭前行,幾無交流,只聽得徐莫行不時得來回策馬查驗隊伍,指揮著後隊跟上前隊的步伐。

商隊便這般冗雜又緩慢地從黑夜行至黑夜,直到酉時初方才入了定陶城。

定陶雖是個城邑卻並不大,甚至比確山還要小一些,夜晚來臨商戶緊閉,行人稀少。

娛樂什麼的便別想了,明日無需多說,又是得雞鳴早起,趕了一百多里路,眾人皆是睏乏,商隊尋得一處館驛,匆匆吃了一頓晚飯便各自回房休息。

徐莫行端坐在還算寬敞整潔的房間內,看著床上已經傳出均勻呼吸聲的李清影,心道這富家小姐當真不易,趕了一整日的路,中午只吃了些糙餅。方才用膳時,她在自己這桌足足吃了三碗飯。讓得旁桌人只道她是風寒初愈,胃口格外好。倒沒有引起別的注意。

記得上次在開封城南的楓橋邊時,滿桌子的大魚大肉,她也就吃了一碗不到而已,可見真是累困交加。

方才進屋,生性愛潔的李二小姐只是簡單梳洗一番,說了句“乏了。”便倒頭睡著了。

每至一座城便是由傅昭前往當地官府,交接路引。而徐莫行則是帶著眾人安排房間,故而倒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安插了一個人在自己房間。

看著裹著被子,緊閉雙眸,均勻呼吸的李清影,徐莫行便會想到迴轉開封時該如何向李清歡與李顯嶽交待,這鍋自己自然是逃不掉的。

“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徐莫行看了半晌,兀自輕嘆一聲,移開目光。

徐莫行趕了一條路,操心了一天,說不累是假的。可他現在卻在琢磨昨晚沒時間想清的事,張遠遙的話,倒給了他很大的啟示。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一點倒和仲孫成所言相差無幾,倒是張遠遙說的書面一些。

可轉眼一想又不對,那黑衣人行事謹慎,好幾次下手並非全力以赴,若是真要殺自己,又怎會是畏首畏尾?

若真是傅昭,會不會太著急了些,況且受傷的護衛們,和追出去的護衛皆是人證,他傅昭本事再大,豈能分身術?變出一個武功不弱的黑衣人再自己去追?況且自己砍傷那黑衣人,傅昭卻並無表現出不適,這讓洞悉過人的徐莫行更是不解,看來傅昭這條線也不對。

“究竟又是何人?”徐莫行皺緊眉頭。

說罷從懷中摸出發黃的羊皮卷,這自然是洗髓經。

徐莫行捧在手中,仔細端詳。倒不是因為好奇內容,這卷羊皮攏共不過千餘字,比高中全文背誦的琵琶行還少,早在確山徐莫行便倒背如流,如今縱使沒有它,徐莫行一樣是牢記於心,這奇書重悟性而輕內容。悟性不夠,你拿著看十年也是毫無進展。也許這也是為何它能成為靈谷寺的不傳之秘,罕有人能通透其中奧秘。

他之所以不願丟棄毀掉,畢竟是念著老怪物的一份情,當作是遺物珍重。

可如今隨著摘星樓步步緊逼,他越來越覺得這卷羊皮的詭異。照吳量鶴所說,這洗髓經雖高深,可他武功已臻造極,對他已無大用。

可見洗髓經雖神通,可卻沒有達到人人為之變色的程度,尤其是吳量鶴這樣的高人,那宗泐武功定然高深,說為一卷武功讓摘星樓一眾高人先對自己師傅追殺千里,又接著對自己窮追不捨,倒也太勉強了。

不過是一卷常人看不透的武功,卻讓志在天下的摘星樓這般大動靜,顯然是說不通的。

就算拿了回去,高人看不上,悟性差的看不懂,有什麼用?比起天下,這一卷羊皮又算得了什麼?難道抄一千份,分發給摘星樓的門人,做練習題?批次生產高手?

“扯淡!”徐莫行想到此處,自己都覺得這個想法荒唐。所謂高手,力拔千鈞,開碑裂石不在話下,可正如吳大哥說的,這武功本就是傍身之技,並非是最重要的,若是武功能夠解決一切,那天下之主早便是武功天下第一之人了。

一人武功再高又如何?單打獨鬥尚可,可比起千軍萬馬,萬騎衝鋒,鐵甲戰陣之下輕如鴻毛,根本不值一哂。萬箭齊發之下,莫說一個高手,就算一千個高手也得當場斃命,武功再高他也是人,不是神,刀捅進去一樣的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