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後面的司馬繎新一直憤憤不平,這個毛頭小子都未滿十五歲,收留著就是跟他們搶飯食的,有什麼用?司馬繎新不信,他的能耐比自己和王真厲害。

回到客棧,已是中午了,此時太陽正是一天中最強烈的時候,雖是在冬日,可中午的太陽還是暖洋洋的灑在大地上,陽光輝映著皚皚白雪像水晶一樣剔透,陳爾雅黑色的錦靴輕輕踩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身後的少年充滿好奇的看著客棧周圍的景物。

進到客棧,王真幫陳爾雅把身上的狐毛斗篷掛好,大家又圍著桌子坐下來商量對策。不過這次多了凌方這個仗義又略帶調皮的少年,陳爾雅看到司馬繎新和王真的樣子,一下便猜出了他們的心思:“你們兩個不要總是擺著一張苦瓜臉可好?凌方從今往後是你們的弟弟,他只有十三歲,你們就不能讓著他嗎?到了論功行賞之時我誰都不會少了你們的,就看你們誰更出色了。”兩人聽了陳爾雅的話,這才知曉,自己隱藏的心思被自家殿下發現了,兩人都低著頭不說話。

“好了,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想想如何才能夠進入付府?”陳爾雅瞥了三人一眼,兀自給自己倒了杯熱茶,茶水的白氣氤氳在空氣中,彷彿將要凝固。

“殿下,要屬下說,直接在他們出殯那天截送葬隊伍,這是最好的辦法了!”司馬繎新摩拳擦掌,“我說你能不能動動腦子?都說了這種蠢事不能幹。”王真氣憤的瞪了一眼旁邊的司馬繎新,就差沒有打他的頭了。

“殿下?在下斗膽一問,公子究竟是何許人也?”坐在長凳上安靜聽著他們講話的凌方注意到了司馬繎新剛剛的那句話,陳爾雅想著探完付府就帶凌方回宮,收他為義弟的,這件事凌方遲早都得知道,乾脆現在告訴他算了。

當凌方聽到自己面前的這位翩翩公子是當朝靖王爺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我不是在做夢吧?今日竟是得到了王爺的相救?”凌方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半天回不過神來。

“小子,我們可沒有閒心逗你玩,這就是靖王殿下,以後我們都是兄弟了,我們三人一定要好好輔佐殿下啊。”王真一把拍在凌方的肩上,這才把不敢置信的凌方拍回了現實,“是是是,凌方一定盡心盡力護殿下週全,赴湯蹈火,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凌方都在所不辭!”少年激動的語無倫次,一邊抱拳一邊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把原本緊張嚴肅的氣氛帶的鮮活輕鬆了起來。

“好了好了,快想想辦法,如何進得付府吧,我可不想這次空手回去,不然皇兄又得失望了。”陳爾雅輕抿一口熱茶,制止了眾人的說笑,聽到陳爾雅的話,三人立馬閉了嘴, 周遭瞬間又變得沉默起來。

想了半天,大家想不到任何辦法,趴在桌子上的王真喃喃自語:“如果可以從後院翻牆進去就好了。”王真的自言自語在安靜的客棧包房內聽的格外清晰,這聲音就像是一股清流一樣湧入陳爾雅的耳中。

“後院?翻牆?”陳爾雅略一思量,“凌方,你說你跟著師父之前學過一些功夫,不知是什麼功夫,說來聽聽?”凌方聽到陳爾雅問他,剛剛眼皮都在打架,犯困的感覺頃刻間一掃而光。

“殿下,凌方會些拳腳功夫,還會飛簷走壁,精通暗器。”凌方的飛簷走壁不同於普通的輕功,若說使用輕功翻過付府的圍牆,陳爾雅也能做到,凌方的輕功可以踩在牆上靈活的來往穿梭, 走在地上如貓經過,毫無聲響,躍到屋頂上可以踏雲摘月,如履平地,這就是他不同於常人之處。

“殿下,這是師父教與凌方的獨門秘術,江湖上僅有師父會這功夫,此功夫名曰貓術,絕對神不知鬼不覺,沒有任何人可以發現。”凌方說罷,又從衣袋裡拿出一片精緻的羽毛,羽毛呈深金色,上面裝飾著綠色的花紋,材質為青銅。

“師父生前只有凌方一個徒兒,凌方從小與師父相依為命,他一直把我當親生兒子對待,這是師父唯一的寶貝——孔雀翎,若是殿下不嫌棄的話,方就當是見面禮,將這個寶貝獻給殿下了。”凌方雙手把孔雀翎遞上,他即使窮到上街偷東西吃,也未曾將師父傳給他的寶物當掉,陳爾雅不禁為凌方的這顆尊師之心而感動。

“這是你師父留給你的東西,我怎麼能收呢?快拿好,本王從來不奪人所愛,更何況是如此具有價值的東西。”陳爾雅只是拿過孔雀翎看了一眼,並沒有要。這是一個高階暗器,它的名字雖然叫孔雀翎,可是和傳說中的孔雀翎並不一樣,只要輕輕釦動羽毛下的機關,便會飛出無數銀針,即美觀又方便攜帶,難怪凌方說是寶貝。

“殿下,這……”還沒等凌方說完,陳爾雅微微一笑,接著他的話道,“若你真想回報我,今晚就用你那獨門秘術幫我進付府一探,可好?”凌方使勁點點頭,抱拳說,“是,凌方定當完成任務!”此時,司馬繎新和王真二人聽著凌方剛才向陳爾雅說的那些話,吃驚不已,他們為自己之前的行為而感到內疚,他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人不可貌相了,小瞧人可是會吃大虧的。

好不容易捱過漫長的一個下午,陳爾雅站在窗前,俯瞰著京城的繁華盛景,來來往往的行人依舊絡繹不絕,太陽慢慢沉落西山,不到酉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冬天的天總是黑的那麼早,就像一隻巨大的怪物,迫不及待的要把最後一絲光亮吞沒。

“凌方,今晚的任務艱鉅,快些用了飯,準備一下吧,我親自在府外接應你,以防你遭遇不測。”陳爾雅掀起衣袍坐到長凳上。晚飯是醬牛肉麵,白花花的麵條上覆蓋著一層醬牛肉,冒著熱騰騰的白氣,看了就讓人覺得食慾大增。

“殿下,要不還是我們去接應凌方吧,屬下怕您危險。”王真一聽說陳爾雅要親自前去接應凌方,便自告奮勇要和司馬繎新去,“你們兩個就留在客棧裡,人多目標大,只是去探一個付府,我能有什麼事?”陳爾雅夾起一束麵條放進嘴裡。

“二位兄臺請放心,有凌方在,定然不會讓殿下有事。”凌方從早上一直到現在,就吃了幾個包子,現在已經餓的不行了,中午大家回來都只顧著想對策,誰也沒有想到吃飯這事,所以,當他們把香噴噴的醬牛肉麵吃進嘴裡的時候才意識到,他們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尤其是凌方,風捲殘雲,不一會就把一碗麵吃光了。

陳爾雅放下碗筷,看到凌方狼吞虎嚥的吃完了一碗麵,關心的問:“餓不餓?沒吃飽的話我再讓小二給你做一碗。”凌方連連擺手,“不了,我已經吃飽了,多謝殿下。”凌方用衣袖一邊胡亂擦著嘴,一邊含糊的說。

“自從師父去世後,我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飯。”陳爾雅剛剛忍俊不禁,差點噗嗤一聲笑出來,可聽到凌方的話,他的笑立馬僵在了臉上,“凌方,今後我會天天讓你吃上醬牛肉麵的,再也不會讓你忍飢挨餓了。”陳爾雅過去拍了拍還沒有他高的少年,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不知不覺,華燈初上,陳爾雅站在窗前,放眼眺望遠方,家家戶戶燈火通明,一派和諧盛世之景,可誰又知道,在那些不為人知的角落裡,卻在上演著一場場血腥又陰暗的戲碼。墨色蒼穹上閃著點點寒星,好像是調皮的精靈趁機在天上灑了一把碎鑽,把天空裝點的星羅棋佈,神秘璀璨。

“時間差不多了,凌方,我們走吧。”陳爾雅穿起白天的那件狐毛斗篷,又拿了劍,招呼凌方隨他去付府。凌方點點頭,瞬間從調皮又惹人喜愛的樣子轉變為一個嚴肅又機靈的少年,跟在陳爾雅身後,彷彿是他的守護神。

“殿下,您真的要獨自帶凌方兄弟前去嗎?”司馬繎新不放心,和王真一起追上去問。陳爾雅攔住他們,沒有讓他們下摟,“你們就待在這裡,沒我的命令哪兒也不準去,明白了嗎?”司馬繎新還想說什麼,卻被王真拉住了衣袖,王真上前道:“知道了殿下,我與司馬兄在此靜候佳音。”

夜黑風高,天上掛著一彎孤傲的冷月,風吹過臉頰像刀割一樣,白天被太陽快要融化的雪入夜後又凝結成了亮晶晶的冰塊,在月華下宛如水晶。

京城中依舊一派萬家燈火之象,可是如此冷的天氣,家家戶戶都閉門不出,因此街上顯得十分冷清,與白天完全是兩個世界。陳爾雅和凌方穿梭在這黑暗又寒冷的冬夜中,好像兩個守衛和平的使者,一前一後,在翎安城中替天行道,懲惡揚善,張揚所有的正義,懲罰所有的罪惡。

來到付府,周圍更是一片蕭條落寞。白色的銘旌和招魂幡在寒風中飄飄蕩蕩,如同鬼魅的衣襬,門前站著兩個家丁,門上的兩個白燈籠發出詭異的光芒,把銘旌和招魂幡映照的更加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