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的院子裡同樣落滿了白如玉屑的細雪,紛紛揚揚的雪落下,掩埋了府中的罪惡和某些人不純的心思,卻掩蓋不了其罪惡的本性。

白梓謠用過早膳之後,綰了一個雙刀髻,一如既往頭上綴滿珠翠,紅色的雞血石步搖在鬢邊隨著她的動作慢慢搖曳。她從梳妝鏡前起身,推開閨房的門,正看到一襲白衣,梳著高馬尾的姐姐站在門口。

見到妹妹,白梓歌抿嘴一笑,她昨晚忽然想起了個問題,看到白梓謠已經梳洗完畢,便直接開門見山問道:“回孃家探親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沒帶著你那京城第一俊的夫君一同回來啊?”

白梓謠如今想到陳爾雅心裡便充滿怨恨,她沒有辦法直接去報復陳爾雅,只能把這些怨恨全發洩在虞燕飛身上,聽姐姐這麼一問,白梓謠現在恨不得再跑去柴房扇虞燕飛幾巴掌。

“姐姐,是這樣的,靖王他每日政務繁忙,他本來要與我一同回白府看看,是我不讓他跟著來的,我怕耽誤了他的正事,他可是皇上的嫡子,未來要幹大事的人,怎能為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耽擱他的時間呢?”白梓謠這一番話下來,別說是當事人聽了開心,就連白梓歌聽了,也覺得這個妹妹真的是給白家長臉,能夠如此體貼,溫柔又賢惠。

白梓歌點點頭:“那這麼說來,靖王殿下娶了我家妹子為王妃,那是他三生修來的福氣。”白梓謠也點頭應和著白梓歌,心裡把陳爾雅和虞燕飛早已咒罵了一百遍。要不是我想成為未來的皇后,我想大權在握,我怎麼可能嫁給你這種無情無義的人?

白梓謠忽然想起了從宮裡帶回的一些首飾:“姐姐,你等一下,我有東西要送與你。”

話音落罷,白梓謠就去梳妝檯上拿了昨日帶來的首飾,她走到白梓歌身邊,把手攤開:“姐姐,這是我從宮裡帶出來的,皇后娘娘在我嫁給靖王的時候特意賞給我的,我挑了幾件比較好看的送與姐姐。”

白梓歌看著妹妹手裡那幾件如珍寶一般瑰麗的首飾,她拿起一支金釵端詳片刻,又放回白梓謠的手裡:“姐姐不需要這些,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梓謠也知道,我從小就像個男子一樣頭上從來不戴這些東西的,梓謠還是留著自己戴吧,你戴比我戴上更好看。”

見姐姐不肯收,白梓謠略顯失望的收回手:“那好吧,下次我給姐姐帶把劍回來,嘻嘻。”

白梓歌看著像小時候一樣活潑天真的妹妹,心裡卻在想:但願她在這牛鬼蛇神的皇宮裡不會失了本性,儘管風雲變幻莫測,儘管宮裡爾虞我詐,她還是希望妹妹能保持本真,永遠像現在這樣單純天真,無憂無慮。

姐妹倆又交談了一會,白梓歌就出門了。白梓歌前腳剛走,白梓謠就起身向柴房走去。之前伺候她的丫鬟發現了她的秘密,白梓謠威脅她閉嘴,否則就殺了她。那個丫鬟明知白梓謠幹著壞事,卻因為怕死不敢聲張,這事白梓歌便一直不知道。

白梓謠來到柴房門前,先是豎起耳朵聽了一下里面的動靜,她沒有聽到哭泣聲也沒聽到喊救命的聲音,都這個時間點了,就算是睡著,也該醒了吧?不會是死了吧?白梓謠心裡忽然生出這樣的猜測。

她雖然憎恨虞燕飛,是恨之入骨的那種仇視,甚至恨不得殺之而後快,但忽然一下死了,也是她預料不到的突發情況,一時有些招架不住。白梓謠顫抖著手開啟掛在門上的鎖,趕緊推開門跑進去檢視柴房裡的情況。

她剛開啟門,一束光從門外射入,光線照到虞燕飛的臉上和身上,一直處於黑暗的柴房突如其來的射入一道光,令虞燕飛忍不住用手遮擋住突然射入的光線。

白梓謠看到被鐵鏈禁錮住手腳的少女還活著,緩緩鬆了一口氣。隨即過去踢了虞燕飛一腳:“老孃進來你怎麼連個聲都不吭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死了呢。”

虞燕飛靠在牆上,髮絲凌亂,一縷青絲落在了她的臉上,遮住了半邊臉頰。她抬頭看了一眼打扮的花枝招展,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女子,沒有說話。白梓謠圍著虞燕飛轉了一圈,身上的香粉味雖如花香一般沁人心脾,但在虞燕飛聞起來像狐狸的騷 味一樣令人感到厭惡。

白梓謠見虞燕飛不理她,過去一把抓起了虞燕飛的頭髮,逼迫她直視著自己:“老孃問你話呢,啞巴了?”

虞燕飛只是默默看著白梓謠,眼裡充滿憎恨和鄙視,她鄙視白梓謠的善妒和狠毒,鄙視她自己沒本事得不到陳爾雅的青睞就來折磨自己,鄙視她對一個地位低下的婢女還要斤斤計較,難怪陳爾雅不喜歡她,這樣的女子,別說是對於高高在上,需要百依百順的王爺,就是她一個婢女都看不慣。

這也許就是後宮如修羅場一樣總是會有許多女子悄無聲息死去的原因吧?因為有了爭寵這麼一說,所以才有冷宮,才有失寵,才有死亡;天真純潔的妙齡少女入宮後漸漸變成蛇蠍美人,這才是後宮;皇后頭上那頂金色的鳳冠,沾滿了血腥,只有踏著無數女子的屍體,雙手沾滿鮮血,才擁有資格戴上它,這就是後宮。

虞燕飛有時候忍不住想,白梓謠在這之前是不是也是一個天真活潑,心地善良的女孩?進宮之後,她才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因為不殺死她,不這樣對待她,她就得不到陳爾雅的寵愛。

其實她與陳爾雅的婚姻本身就是一場利益的交換,根本就不存在真愛這一說,即使沒有虞燕飛的出現,她不虐待虞燕飛,陳爾雅也對她沒有任何感覺,虞燕飛了解陳爾雅,他的選擇是遵從自己內心的,別人是不能支配他喜歡任何人的。這也正是虞燕飛欣賞陳爾雅的地方,用情專一,永遠保持內心的本真,不會為了利益而做出違心的選擇。

虞燕飛依舊沒有理會白梓謠,白梓謠忍不住挑釁:“昨天不是還嚷嚷的挺厲害嗎?怎麼?今日怕了?怕的話你就應該按我說的做,跪在地上給我認錯。”

白梓謠一把甩開虞燕飛,虞燕飛被她甩的一下撲倒在地上,但是她乾澀的紅唇緊閉,依舊不肯說一句話。

以白梓謠對虞燕飛的瞭解,她不會是這種受了欺負忍氣吞聲的人,就算是這種人,那她昨日就不應該和自己反抗,所以白梓謠覺得一定是出了問題。她仔細觀察了一下虞燕飛的神色,眼裡的怒意沒有消失,這就說明,她還是不甘心屈服於自己的,更不會低下頭跪地求饒。想到這裡,白梓謠體內熱血翻滾,忍不住想上前再踢她兩腳。

再看,虞燕飛的衣裙上好像有許多被撕破的痕跡,那些撕破的地方更像是被什麼咬過一樣。白梓謠過去抓起虞燕飛的衣袖看了看,瞬間明白了什麼。

她站起來得意洋洋的說:“是不是昨日被柴房裡的老鼠嚇傻了?嗯?”虞燕飛抬頭看著高高在上,居高臨下的白梓謠,想說話 ,嘴裡卻只能發出低微的嗚咽聲,好像是想說話又說不出來一樣。

虞燕飛還是沒有說話,白梓謠聽到她嘴裡的嗚咽聲,不禁震驚的捂住了嘴。虞燕飛因為驚嚇過度,不會說話了!她現在已經徹徹底底得變成了一個啞巴。

“你不會說話了?”白梓謠從震驚中緩過神後,又掛上那無比令人厭惡的笑容,“不會說話更好,這樣我就不用天天膽戰心驚的怕你喊出口,或者說了我們的秘密了。”白梓謠在慶幸虞燕飛變成啞巴的同時,心裡又生出一計。

白梓謠把虞燕飛手上的鐵鏈解開,又讓丫鬟找了件府中婢女的衣服給虞燕飛換上。她從柴房把虞燕飛拉出來,院子裡的幾個丫鬟看到二小姐忽然帶回來一個人,有些不明所以。

白梓謠看著跟在自己身後唯唯諾諾的虞燕飛,對眾丫鬟說:“這是我從外面收留回來的啞巴女,看她無家可歸,又是個啞巴,我心生憐憫,留她在府中做我的丫鬟,若我姐姐回來問起,你們便這樣告訴她,明白了嗎?”

眾丫鬟看二小姐不怒自威的樣子都有些害怕,白府的丫鬟平均年齡都在十四五歲左右,看到同齡人這樣呵斥自己必然害怕。丫鬟們點點頭,都回答明白。

白梓謠在心裡暗暗盤算:程君怡給她的時間是三天,三日後她就要回到宮中,在這之後,虞燕飛絕不能留在白梓歌身邊,否則她一定會把秘密告訴白梓歌的,這樣白梓歌一定不會原諒自己。三日之後,她回宮時,就藉故說虞燕飛犯錯,關她柴房,這樣她就又回到暗無天日的柴房中,每日安排一個丫鬟給她送飯就可以了。

白梓謠把虞燕飛帶出來給白府的下人介紹後,就帶她離開了眾人的視線。其他的丫鬟們都在評論虞燕飛的樣貌和她的氣質,只有老管家站在一旁默默不語。他總覺得,二小姐帶回來的這個女子不是普通人,甚至是和某些大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虞燕飛默默跟在白梓謠的身後一言不發,這偌大的白府,雖與皇宮沒有可比性,可卻是她這輩子也住不進來的地方。虞燕飛看到一棵松樹,松樹上覆蓋著些許積雪,儘管如此,松樹依舊蒼翠挺拔,寒冷的北風和大雪絲毫不能令其折服,就像她和陳爾雅的性格,傲骨風華,傲立在寒風冰雪之中,不為邪惡勢力所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