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卑職明日就去林府。”王真應了一聲。但是,陳爾雅不會想到,等待王真的,只是一座府邸,府邸裡的主人早已變成了陌生的面孔。沒錯,林子在辭官後,就帶著母親投奔了他的舅舅,林府也被林子低價賣給了一個富商,所以,林府的主人今後不再姓林。

陳爾雅不會想到,也不會知道,在王真去過林府之後,他與林子之間再也不會有落英繽紛時的對弈,再也不會有月色正濃時的把酒言歡,再也不會有年少輕狂時的行俠仗義,當他們再次見面之時,林子會用一把劍,回答他現在心裡所有的疑問。

豎日,王真在早朝之後,出宮去了林府。他騎了一匹快馬,走了幾個時辰便到了林府,他來到林府抬頭看了一眼匾額,雖說他字識得不多,但區區這幾個字還是認識的。王真抬頭看到林府的匾額上寫著李府兩個字,不禁有些奇怪:“是不是殿下記錯了地址?”但是他想想,以陳爾雅平時認真的行事作風,是不會記錯的,抱著試一試的想法,王真去敲了李府的門。

不一會,就有一個梳著雙髻的小丫頭走了出來,雙髻上有兩個珠子一樣的掛飾:“請問,您找誰?”小丫頭脆生生的問王真,“啊,是這樣的,這裡是林將軍的府邸嗎?”

小丫頭皺了皺眉:“這……這裡是富商李老闆的府邸啊,什麼林將軍?你是不認字嗎?外面那不寫著李府嗎?哪有什麼林將軍?”這時,管家過來尋問二人是怎麼回事,王真便告訴了管家,自己是來找林子的。

“哦,那可能是之前的主人姓林,前不久他們把府邸賣了,我們家老爺買了下來,所以之前的主人在哪裡,我們也不知道。”管家說完, 就把門關上了。王真呆愣愣的站在臺階上半晌沒有回過神來,他們搬走了?為什麼要走?辭官也就算了,連家也搬走了,如今林府人去樓空,他如何回去和陳爾雅交代?

“之前這府邸是皇上賜給林將軍他們的,所以如今這人不住了,也可以把府邸賣了,不用上交給朝廷。”王真邊走邊喃喃自語,如今林子辭官,把房子也賣了,除非……他是想隱居,再也不想見到京城他認識的所有人!這個想法出現在王真腦子中時,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這怎麼可能呢?按理說京城沒有任何人得罪他,他也沒有得罪任何人,他為何要離開?”王真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他之前聽陳爾雅說過,林子驍勇善戰,為人正直淳樸,他得罪什麼人是不可能的,再說,他若真得罪了人,堂堂將軍之子,如今又承襲了父親的爵位,這點問題他會解決不了?

“這件事可能沒這麼簡單,我得回去告訴殿下。”王真騎上來時的馬,二話不說返回碧禧宮。

當王真回來將林府變成李府的事告訴陳爾雅後,陳爾雅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那感覺好像晴天霹靂,一時間,著急,悲傷,不捨,疑惑一起湧上心頭,陳爾雅正靠坐在床榻上看書,聽了王真的話,他手中的書卷滑落到地上,陳爾雅身體現在本來就虛弱,如今只覺得頭暈眼花,猛然間,身子向前一傾,眼看就要從床榻上栽到地上。

“殿下小心。”王真過去扶住陳爾雅,讓他繼續靠坐好,又彎腰撿起地上的書卷放一旁。“怎麼會這樣?林子到底去哪兒了?我們是最要好的師兄弟,他如今怎麼可以招呼也不打,就不辭而別呢?”陳爾雅喃喃自語。

王真思量一番說:“卑職斗膽猜測,此事,也定與文楚王有關,殿下,您好好休息,莫要太擔心了,卑職這就找大哥,二哥他們一起去調查一下這件事。”

王真前腳剛踏出一步,就被陳爾雅拉住了:“別去,後天父皇就要在朝堂上審問我和袁方了,還是先等這件事過去再說吧。”若他們三個因為調查這件事都離開了,陳爾雅一來沒有證人為他證明清白,二來他們擅自出宮,陳煊知道後,會更加懷疑自己。

“好,一切聽殿下的安排。”王真應了一聲便離開了。王真剛走遠,就有太監說五皇子陳景淵來探望他,陳爾雅略顯輕蔑的笑了笑,示意太監讓陳景淵進來,這事似乎早在陳爾雅的意料之中。

陳景淵進來後環顧了一圈四周,發現沒什麼人,不冷不熱的問道:“皇兄傷勢如何了?”陳爾雅淡淡一笑,“沒什麼事,多謝皇弟關心。”

“呵,陳爾雅,你還真能裝,若不是我訊息靈通,差點就被你騙了,你這手臂,怕是已經廢了吧?”陳景淵指了指陳爾雅衣袖下裹著白色布條的手臂,一副挑釁的樣子。陳爾雅對陳景淵這一番說辭覺得很是可笑,一個連王都沒有被封的皇子,哪來的資格稱呼他的全名?況且論輩分,他是他的兄長,他如今只是楊瓊妃和陳治母子手中的一顆棋子,被這母子二人利用耍的團團轉,還在他面前洋洋得意,陳爾雅真為這個皇弟的智商而感到堪憂,更不知道他哪裡來的成就感在他面前這麼囂張?

一時間,四周靜的沒有一點聲音,就算是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得清清楚楚。陳爾雅沒想到,他當初的隱忍和退讓,換來的卻是他們今日的猖狂放肆。這個陳景淵,連王都沒有被封,他的母妃付婉妃只因為是校尉的女兒所以才可以嫁入宮裡為妃,若不是陳煊當初為鞏固自己的皇權,她怎麼可能成為皇妃?所以,付婉妃除了生下兒子陳景淵後,一直以來都不被陳煊重視,一個默默無聞的嬪妃,一個連王都沒有封的皇子,竟然敢在陳爾雅這個嫡子面前如此猖狂,這讓陳爾雅實在是忍無可忍。

陳爾雅心中雖然憤憤不平,但他並沒有發作,而是波瀾不驚的問陳景淵:“那皇弟是希望我的手臂廢了呢還是完好無損?”一句話問的陳景淵啞口無言,半晌,他才嚷嚷道,“廢了就廢了,你又何必強裝無事?問出這種無聊的問題?若是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那我給皇兄提個建議。”

“哦?是什麼建議?”陳爾雅像看一隻愚蠢的狗熊一樣看著陳景淵,等他說下面的話,“建議皇兄自行了斷吧,你這樣活著,過幾日可以下床了,也是在宮裡丟人現眼,何必呢?有誰會喜歡一個殘廢的皇子?”陳景淵惡狠狠的對陳爾雅說出這句話,彷彿榻上的人是他的仇人一樣。

陳爾雅聽完陳景淵的一番敘述,冷然笑了一下:“我就算殘廢了,我也是皇上嫡子,你呢?你的母妃不過是付校尉與皇室聯姻的工具而已,所以婉妃娘娘當初並不受寵,你也沒有被封王,而你如今,已然變成了陳治的棋子,任由他們母子擺佈,你這樣和傀儡有什麼區別?”

“你……你胡說!”陳景淵惱羞成怒,指著陳爾雅說,“你自己如今成廢人了,就想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告訴你,陳爾雅,你害死了我的母妃,你別以為自己頂著嫡長子的身份就可以胡作非為,你現在,也同樣不受寵。”

陳景淵怒氣衝衝的說完,陳爾雅快速將他的話在腦海中分析了一遍,才恍然大悟,原來陳景淵並非原本就想著跟他作對,自己猜的沒錯,陳景淵的確是被這母子二人利用了,他剛才那樣對陳景淵說本想是激一激他,沒想到被他歪打正著了,陳爾雅決定將這顆“棋子”為己所用。

“景淵,實話告訴你吧,婉妃娘娘的死真的與我無關。”陳爾雅冷不防對陳景淵說道,“怎麼可能和你沒有關係?”

陳爾雅微微一笑:“那我問你,是誰跟你說,婉妃娘娘的死與我有關的?”陳景淵聽了,眼中的神色有些緊張了起來,陳爾雅當然注意到了他的這個細微變化,“是……是瓊妃娘娘。”陳景淵猶豫了一下說道。

“那你可知道,我與瓊妃母子是怎樣的?陳治為奪嫡之事,與我過不去,而瓊妃更是為了皇后的位置喪心病狂,不惜害死漫哈使者斯決以此來嫁禍我母后,他們對你這樣說,你覺得目的何在?”陳爾雅一字一頓,彷彿是在指引陳景淵走出楊瓊妃為他佈下的迷魂陣。

陳爾雅一直注視著陳景淵眼中的變化,此刻,陳爾雅看到了他的眼中有猶豫不決,還有驚恐,更多的是不知所措。過了許久,陳景淵嚥了口口水,艱難的問出:“你的意思是,我一直在被他們利用,幹著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

陳爾雅扶著床架直起身,依舊淡定的說:“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被阿哥羅生擒,也是你和陳治故意而為吧,你們明明可以救我的,可是卻無動於衷,故意讓阿哥羅把我抓走,因此害我遭受酷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