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海藏鋒一死,震天門群龍無首,蒼雷府和震天門糾纏了上百年的恩怨情仇,以一場慘烈的流血劃上了句號。

然而,這場永州道盟最強兩個宗門之間的戰爭,卻打得一點也不轟轟烈烈,稀鬆平常得像小孩兒過家家,實在教人匪夷所思。

火焰在沙地上燃燒著,滾滾黑煙升空,給一碧如洗的藍天蒙上了死亡面紗。空氣中彌散血腥氣和燃脂的焦味,令人作惡。

興致泛泛的葉無量,踩了踩菸頭,一拍滿屁股的沙子,打算動身前往天魔宗。

燕赤練飄身而來,神色飛揚,顯然還未從勝利的喜悅中走出來。高高在上的一宗之主,在葉無量和獨孤念面前,絲毫沒有擺高高在上的架子,反而甚是和氣地拱手笑道:“家醜外揚,讓兩位小友看笑話了。小兄弟,方才多謝出手相助。”

“燕前輩,客氣了。這場宗門之戰,前輩力挽狂瀾,可謂是應了那句話,多行不義必自斃。震天門身為玄門正派,卻幹著雞鳴狗盜、傷天害理之事,歸海藏鋒有此結局也算是死得其所。”

葉無量客套回禮,卻見燕赤練的目光落在了獨孤唸的身上。心想這燕赤練莫不是看穿了獨孤唸的身份,暗自掐起了一道訣,以防燕赤練心懷不軌。

然而,燕赤練下一秒開口說的一番話,卻讓葉無量大跌眼鏡。

“這位便是獨孤小姐吧。些許小事,還要勞煩獨孤小姐親自跑一趟,老身真是受寵若驚。所幸沒出什麼岔子,否則老身如何向獨孤宗主交待。”

燕赤練如果一個慈祥的長輩,握住了獨孤唸的手,塞給她錦盒塞,笑道:“這盒破雲丹就當做見面禮吧,還望獨孤小姐莫要推辭。”

燕赤練出人意表的舉動,搞得獨孤念一頭霧水,戒心化作滿肚子的疑問,正要推辭,卻見燕赤練又將目光轉向了葉無量,說道:“小兄弟憑藉一己之力剷除白蓮道,誅殺飲無恨那個狗賊,真是長江後來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假以時日,血公子的威名必將名動九州。獨孤宗主不僅培養了一個出色的弟子,也收穫了一個東床快婿,可謂羨煞旁人吶。”

燕赤練左一個“獨孤宗主”,右一個“獨孤小姐”叫著,葉無量就是再傻,也該回過味來。永州這潭水,明面上是震天門和蒼雷府爭,多了極樂派這麼一條鯰魚,使得水深而不渾,然而實際上,真正有興風作浪能力的只有天魔宗。

可笑的是,極樂派還自我感覺良好,以為震天門和蒼雷府盡在其掌控之中。極樂派又怎會料到,這蒼雷府早就投誠了天魔宗。興許一百年前,獨孤博在佈局之時,蒼雷府便已加入其中……被人當作棋子把玩在手,極樂派卻還自我感覺良好,處處打壓天魔宗,殊不知在他們越是得意之時,死亡已經逼近。

過去、現在,永州依然是天魔宗說了算。嘶,獨孤博,實在是太可怕了。

葉無量倒抽一口涼氣,他有點不敢想下去。他與獨孤博還未過招,就已經被玩得團團轉。永州的勢力格局變化,就算沒有他葉無量的出現,也會按照獨孤博既定的部署走,但獨孤博偏偏將他拉了進來,還為他編織了一個不得不入局的美麗的理由,讓人捉摸不透,也無法琢磨。

獨孤博之於葉無量,就像浩瀚宇宙中連星光都無法照耀的地方,深不可測。葉無量無法想象,獨孤博如此大費周章,到底想要在他的身上圖些什麼。他甚至懷疑,當年獨孤博突然叫停東征的計劃,真的只是為了查詢白蓮道的下落,整頓魔門?

面具之後,葉無量的臉色非常難看。他發下改天換地的宏願,讓所在的世界更加光明,但這才剛剛起步,他卻成了別人肆意把玩的棋子,這種感覺讓人討厭至極。

獨孤念發現了不對勁,伸手拉了拉葉無量衣角,但見葉無量無動於衷,心裡有些委屈,但更多是埋怨。她以為葉無量不願做獨孤博的東床快婿,不知該如何回應燕赤練的話,所以才選擇閉口不言。

獨孤唸的大小姐不知自己是自尊心受挫,還是情竇初開,心裡只埋怨道,想娶本小姐的青年才俊多的是,你葉無量又算得了什麼。你不願娶本小姐明說便是,閉口不言算什麼男兒,你不喜歡本小姐,本小姐還不稀罕你呢。

陷入思緒中的葉無量,忽然感受到一陣陣寒意襲來。扭頭一看,見到獨孤念那要吃人的目光,心中有些疑惑,這小妮子怎麼跟六七月的天似的,一會兒陽光明媚,一會兒雷雨陣陣的。豪門的大小姐,脾氣真是夠臭的。

“燕前輩,大戰剛過,諸事待興,我等就不多作打擾了,日後有機會,再登門拜訪。”

葉無量拉著獨孤念便要走,獨孤念卻是甩開了他的手,負氣先行離去。葉無量有些尷尬,燕赤練笑了笑,說道:“女兒家都是要哄的。老身看得出來,獨孤小姐情根深種,小友可莫要辜負了。”

“多謝前輩提點。”葉無量拱拱手,就要追出去,燕赤練卻又叫住了他,有些不解地問:“前輩還有何事?”

燕赤練注視著葉無量,認真地說:“小友,永州一地的形勢,你也看到了。人要活著,難免要鑽營,耍手段。老身做的這一切,只是想為小輩們爭個活路,他日如果蒼雷府有難,還望小友念及同道之誼,幫襯一二。”

葉無量微微訝異,“前輩多慮了。家師向來倚重前輩,這永州無論局勢如何變,都會有蒼雷府的一席之地。況且前輩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說這些話就不怕傳到家師的耳中,為蒼雷府徒添禍亂麼?”

燕赤練笑了笑,轉身走了,留下一句“人之術,棋局小道,焉能謀得了天。”葉無量凝視著燕赤練那挺拔的背影,心下駭然,燕赤練話中有話,她肯定是知道些什麼。同道之誼?看來她多少知道還是知道些我的真實身份。對於獨孤博,連我自己都沒什麼底氣,她又是哪裡來的信心。

天……道?葉無量抬頭凝望蒼天,晦澀不明,天機難測。

管他天道為何,來此世間一遭,就不能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