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石看在眼裡,林寧的精神似乎一天天萎靡下去,他心中很是難受。

一次敲門沒有敲開她的門後,傅石輾轉難眠,正好聽說張慧清在鳴鳳班重新登臺,他想起她的囑託,決心請張慧清來勸勸她。

他去了鳴鳳班。

此刻聚賢茶社的門口,都是記者們擁堵著,一幅幅花牌都是送給張慧清。門口的宣傳海報比以前更甚,換了越發靚麗的顏色,她的戲妝頭像比劇名大了不是一星半點,佔了整幅海報的一半還要多。還有送花的人都在外面排隊等待,等著盼著見張慧清一面。

傅石在人群裡撿了個耳朵。

有人悄悄問:張小姐也不是第一次登臺,怎的這樣熱鬧隆重?

你不知道嗎?非為張小姐,現在她可是雲城的紅人。

報上登了,記者們拍到了就是她和陶家大少出雙入對的,陶大少的婚事多半告吹了。現在雲城首富薛家的名號已經易主了,陶家投資的冶城鐵礦,聽說賺得盆滿缽滿,薛家……嘖嘖,檣櫓之末而已。這還不趕緊巴結張小姐?

傅石心想,趨炎附勢,原來如此。他又有幾分擔憂,此刻張慧清會見他麼?

只能一試。

他與門口護院通了姓名,被人引到樓上,見到了正在準備今晚演出的張慧清。她本對鏡上妝,見傅石進來,她停了手中的動作,披衣起身,道:“我和天門山素無來往,傅先生來有何指教?”

“我是為了林小姐而來。她沒有死,她人在城外玉溪庵休養。我今天來是想請張小姐你多勸勸她,變故太多,她的狀態實在不太好。”傅石道。

“她在哪裡?”張慧清一聽,手不禁抓住衣服的一角,她畫了油彩的臉上顯現驚訝的表情,特別誇張似的。

“在玉溪庵,她並沒死。”傅石誠懇道,“我是誠心而來,沒有半句謊言。”

“傅先生你為何如此幫她,莫不是……喜歡她?”張慧清一雙描畫細長的丹鳳眼看穿世情,直指人心。

“我……”傅石緩緩點點頭,“算是吧。”

“她真的是好命。遇到困難,一個兩個都爭著搶著幫她。人和人真不同,也許是上輩子修的福氣不同吧。”張慧清恍恍嘆口氣,“好,唱完這一場,我去看她。”

“多謝張小姐你。”傅石拱手抱拳。

張慧清還了禮,仍舊坐在鏡前修妝,不再多言。傅石看了懷錶,時候不早便告辭出來。

演出很是轟動,前排正位是給陶正禮留的專座,他一身亮眼的藍色長袍,皮鞋鋥光瓦亮,鼻樑上架著一幅金絲眼睛,隨意地翹著二郎腿,把茶盞端起來飲一口。

今天是新戲《百日緣》。由張慧清飾演的張七姐開口就是滿堂彩,她唱道:與董郎配夫妻情深意厚,恨父王御旨下拆散鸞儔。董郎夫他在那前面行走,哪知道張七姐要歸鬥牛。將身來在三岔路口,請董郎慢慢走暫把步留。

陶正禮神態輕鬆聽戲,手指隨著唱腔輕輕打拍子。他手邊折了張今天的早報,醒目的標題正是他和張慧清的“緋聞”。現在他坐在這裡,面對著記者們的長槍短炮,正是坐實了他的花邊訊息。

停頓處喝了個彩。他剛剛放下手,旁邊站了薛府管家,躬身笑道,陶大少,我們老爺想您去談一談。

“談什麼。薛家瞞了我這麼多,婚事還有什麼好談的。”陶正禮面上淡淡的,不熱衷的樣子。

“別,別……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來時老爺交待,只要您陶大少娶了二小姐,就算不是正妻也無妨。”薛管家繼續討好道。

“當我陶正禮何人?我從來無心三妻四妾。我的心思確實不在二小姐身上,何必委屈她出嫁。另尋他人才是二小姐最好的歸宿。”陶正禮直言拒絕,“你回去和你們老爺說,婚姻大事強扭的瓜不甜,不必要將就,耽誤你們二小姐一生。”

薛管家還想說什麼,陶正禮收回了目光只瞧著臺上做戲的張慧清,不再搭理薛府管家。

薛府管家在心裡呸了一聲,想到老爺的囑託,憂心如何回覆,彷徨一會只得自己退出來。

陶正禮的餘光瞟見薛府管家退走,他沒有在意。薛家二小姐有貓膩還想把她塞給自己,真的想得太美。

張慧清唱罷,幾番返場唱個小段。等一出完,倒也晚間不早了。陶正禮推了工作,索性直奔後臺等她。

張慧清下場來,捧著花束放在一旁。見陶正禮現在視窗望著聚賢茶社的霓虹招牌,笑道:“我看薛家的來人找你,這回你大張旗鼓的,估計我就是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