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林寧退燒,又回到了玉溪庵。臨走時,她問了邢濤,下葬的是誰,他顧左右而言他。

這次是邢濤託了人與主持惠淨師父說好話。他以為惠淨師父很難相與,沒想到她一口答應了。

“阿彌陀佛。”惠淨師父待邢濤的人離開,林寧自己收拾包裹時,進客房對她雙手合十道,“沒想到林施主尚在人世,想小石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的。聽聞林施主你的死訊,小石嘴上不說,心裡特別難過。”

“我也不知道事情會這樣,都是我拖累了他。”林寧自責道。

“林施主不必自責,世上事自有定數,我們只能做自己做得到的。小石送你們離開,已經做到他做得到的,倘若你們離開自然是喜事。若不能離開,也算是上天的挽留。”惠淨師父道。

林寧聽著她慢條斯理的分析,焦躁的心情頓時平復許多,就知道這裡來對了。

“我已經叮囑小石從庵裡隱蔽的後門進出,林施主不必擔憂他們會發現小石在這裡。”

“謝謝你,惠淨師父。我實在是麻煩你們了。”林寧謝道。

“我相信這是緣分,小石也該有所歷練,懂得什麼是他的,什麼不是他的。”惠淨師父頷首道,“林施主你先休息吧。”

林寧聽著庵裡做晚課的悠長鐘鼓,自己也拿了心經在唸:觀自在菩薩,行深波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她正在默唸,門外有人敲門。

“是誰?”她放下經書,問道。

“是我,傅石。”傅石輕輕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門開了。裡面是前幾日令他痛苦難當的人兒,如今活生生站眼前。她瘦了不少,一定吃了不少苦。

傅石眼睛不離,滿是久別重逢的欣喜,他說,我真高興你還活著,這些天你去哪了?

“你能平安我也很欣慰。”林寧避而不答他的話,岔開話題道,“對了,我正有話想問你。”

“問吧。”傅石道,他猜到她想問什麼。

“下葬的是誰?”林寧把心中最疑惑的部分問出了口。

“我說了你別傷心,我想只有菊蕊,我當時沒能救出她。”傅石嘆口氣。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林寧驀然大慟,垂頭坐在床上,淚水紛紛滴落,“原來她託夢是向我告辭。她真的走了,真的走了。傅管家你知道我從沒有把她當做我的丫鬟,她是我在季園最親密的姐妹,而我……我都沒辦法送她最後一程……”

林寧兀自沉浸在過去的回憶和傷心裡,菊蕊偷偷給自己帶避子藥、菊蕊悄悄為自己當鴻雁、還有最後的她站出來跟自己同甘共苦……她從沒有給過菊蕊什麼,一是自己沒有能力更因為自己一定疏忽了她的需要……

林甯越想越怨怪自己,怎麼這麼沒用!她只能任由眼淚紛紛流個不停。

傅石見她痛苦過頭,心驚又痛,恨自己不該把菊蕊的事情對她說,若是瞞著她也不至於令她如此。傅石恨不能抽自己幾個嘴巴子。

他想上前安慰她,想拍一拍她的背,還是自己忍住了。他抽把椅子陪坐她一旁,等她心情恢復。

“我還有件事情要求你。”良久,林寧收了眼淚。

“你我同生死共患難,別提求字。”傅石道。

“希望你可以把我活著的訊息,送給張慧清。”

“林小姐你的吩咐,我萬死不辭。你放心,這一次我一定會辦好的。”傅石想起沒能送她回江城,內疚道。

他對林寧感情的起頭正是源自內疚。

內疚是他沒有看好她,讓薛少爺的人綁了她。

那天他一見到尚為莫五爺得力手下的季遠凝,雙膝一軟跪在他面前說,季爺,小人無能,保護無力。夫人出事了!

“她怎麼了!”季遠凝的軟肋只有林寧,一聽到林寧出事立時亂了方寸,失了溫和地揪住傅石夜行衣衣領道:“快說!”

“季爺。小的幾人按您的吩咐跟著夫人,看她出來買點針頭線腦的。正盯著呢,忽然有輛汽車停了下來隔開我們和夫人,他們捂了夫人的嘴,把她往車上扯,還不等我們反應就開走了。車開得太快,我們跟不了。”

“什麼人?”邢濤接過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