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關鍵的工序完成,石原師傅看起來似乎也輕鬆了不少,他將切下的魚鰭和魚皮交給一旁的助手,自己則換了一把魚生刀,熟練地開始片生魚片。

重頭戲結束,剩下的也沒什麼可看,武井保雄和南易都回到原位,少頃,八寸之後的向付一道道送上卓袱臺,隨著一起來的還有一杯魚鰭酒——將烤焦的魚鰭放入酒具,淋上灼熱的清酒,上盤時迅速點燃酒杯表面揮發的酒精。藍色火焰下,魚鰭的味道慢慢在酒中散開,混合著清酒本身的香氣。

南易把尹藤舞美摟到懷裡,輕笑道:“郁達夫先生當年在順興樓對一道西施舌評價頗高,可他被人騙了,當年他吃的並不是真正的西施舌,而是另一種蚌肉。

西施舌我吃過,的確味美無比,今天有幸遇到舞美醬,我想請舞美醬把魚鰭酒變成舞美舌酒。”

說著,南易端起酒杯送到尹藤舞美唇邊。

尹藤舞美會意,輕啟唇齒含住杯沿,一仰脖,半杯酒入喉,隨即唇齒離開杯沿,南易的手接住杯子,嘴在她的臉頰上香了一口。

“哈哈哈,南桑。”

武井保雄大笑一聲,話在不言中,也把手裡的杯子遞給邊上的侍女。

南易把杯子放回卓袱臺,湊到尹藤舞美的耳邊說道:“舞美醬,我誠摯邀請你一起在富士山下迎接明天的第一縷朝陽。”

尹藤舞美聞言,微微一怔,然後搖了搖頭,“抱歉,凪的會館不會允許這種事。”

“哦?”南易故作詫異,“如果我邀請你迎接明天的夕陽呢?”

“抱歉……”

尹藤舞美的話未說完,第二道河豚皮上桌,魚皮上的刺被去掉,魚皮變得光滑無比,q彈的細長絲上還撒了黑芝麻、薑絲,看著很是可口。

南易夾起一快子,又送到尹藤舞美的嘴邊,“美食應該美人先嚐,舞美醬,來。”

尹藤舞美無奈,又輕啟唇齒咬住魚皮,含進嘴裡,輕輕嚼動。

看著尹藤舞美把魚皮嚥下,南易才正回臉,快子在雜煮鍋裡搗鼓兩下,夾住一塊豆腐,頓了頓,放下,又把快子伸向八寸,夾了一塊壽司送進嘴裡。

待強餚上桌,河豚宴的第三道,也是主菜河豚生魚片上桌,只見一艘鋪著冰塊的竹船擱在卓袱臺中央,冰面鋪著一層薄如蟬翼、晶瑩剔透的魚生,被擺成牡丹花狀。

南易衝尹藤舞美努了努嘴,尹藤舞美立刻夾起一片魚生,在橘醋、蘿蔔泥裡分別蘸了蘸,接著蘸了點山葵末,小蔥碟裡一撇,用一隻白瓷碟下方虛託著,送到他的嘴邊。

一如曩昔,南易推了推尹藤舞美的手腕,把第一快謙讓給了對方,女士優先這種優良傳統早就刻在他的骨子裡。

魚生之後,又上了一道河豚白子,這道菜古時候有一個文雅的名字西施乳。據說大多數河豚白子無毒,且口感細膩、鮮美芳醇,但南易依然謙讓,等尹藤舞美入口,他才給自己夾了點魚皮淺嘗。

南易的舉動,坐在邊上的武井保雄自然看在眼裡,他並沒有心生鄙夷,身為上位者,豈能莽撞行事,小心謹慎是應該的,只是等下那位來了,南桑未必還能保持從容。

隨著石原端著一盤肝臟來到武井保雄身前,並低聲耳語,武井保雄臉上露出喜色,在石原的肩上拍了兩下表示讚賞,然後對南易說道:“南桑,我們有口福了,石原師傅已經把今晚的壓軸美味為我們準備好了。”

他指了指石原手中的盤子,繼續道:“河豚的肝臟,是天下最美味,也是最危險刺激的食物。南桑,河豚的毒素分佈在內臟裡,而肝臟是毒素最集中的地方。不過,很少有人知道,如果能有辦法將肝臟內蘊含的毒素去掉,肝就會成為河豚最美妙可口的部分。”

武井保雄意味深長地在南易臉上掃了一眼,“南桑,在品嚐美味之前,我先給你介紹一位朋友。”

“戲肉來了!”

從下車開始,南易已經感覺到凪的會館的不同尋常,門亭那裡見到門上的變體“山”字圖桉,已然知道這裡是山口組的產業,武井保雄又說起武富士上市的事情,他猜到對方想給武富士吸收股東,既為湊足上市所需的股東數量,也趁機拉攏盟友。

武富士主營針對個人的小額借款,也可以理解為高利貸,遇到借錢不還的,先是友好催收,依然不還,就會暴力催收,負責武富士暴力催收工作的人員就屬於山口組。

南易猜測武井保雄嘴裡的“朋友”,多半是三口組的高層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