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行近江油,路漸平坦,總計所經路險,約有七百餘里,部眾在途傷亡,亦不下數千人,自是有進無退,只好拚死殺入。

江油守將馬邈,漫不加防,一聞鄧艾兵已到城下,嚇得魂飛膽落,慌忙開城迎降。

蜀衛將軍諸葛瞻,方守涪城,聞得江油被陷,忙調兵抵禦。

尚書郎黃崇,勸諸葛瞻急出據險。諸葛瞻因兵尚未集,不便遽出,才閱兩日,魏兵已將險要佔去,眼見得涪城難守,不得已退保綿竹。

鄧艾令子鄧忠及司馬師纂,引兵追諸葛瞻,被諸葛瞻一鼓擊退,還見鄧艾,報稱敵未可擊。

鄧艾大怒道:“存亡利害,在此一舉,若非冒死進擊,難道還有生路麼?”

鄧忠與師纂乃復馳去,與諸葛瞻再戰。這番接仗,與前次迥不相同,魏兵俱懷死志,銳不可當,諸葛瞻正慮招架不住,偏又有大隊殺來,乃是鄧艾自來接應,兩軍殺至日暮,蜀兵四散,諸葛瞻與尚書黃崇,並皆陣亡。

諸葛瞻子諸葛尚年將弱冠,登城遙望,見父諸葛瞻陷入陣中,不禁慟哭道:“我父子荷國重恩,應該效死,只恨朝廷不早斬黃皓,致有此禍!今我父已死,我何生為?”遂策馬殺出,格斃魏兵數名,也即捐軀。父死忠,子死孝,不愧為武侯子孫。

鄧艾遂殺入綿竹城,守兵盡潰。綿竹距成都,只百餘里,敗報早發夕至,急得後主劉禪束手無策,忙召朝臣商議,或謂宜東出奔吳,或謂且避往南中七郡,惟光祿大夫譙周,謂不如降魏,後主遲疑未決,流涕還宮。

是時吳太后與梁王劉理,皆早歿,魯王劉永徙封甘陵,不在都中,餘如張後及太子劉璇等,毫無主見,只有在旁陪淚。

忽有一人趨入道:“如果勢窮力屈,禍敗必及,便當父子君臣,背城一戰,同死社稷,方好見先帝於地下!奈何遽欲出降呢?”

後主瞧著,乃是第五子北地王劉諶。劉禪庸主,不意有此奇兒。

原來後主有七子,長名劉璇,已立為太子,次為安定王劉瑤,又次為西河王劉琮,時已去世。又次為新平王劉瓚,第五子就是北地王劉諶,六子劉恂,封新興王,七子劉虔,封上黨王,劉諶最號英明,故有此諫。

後主怒說道:“童子何知?也來多言!”

劉諶大哭道:“先帝創業艱難,一旦拱手讓人,豈不可惜?諶寧死不受辱呢。”後主將他叱退。

俄而譙周復入報道:“魏兵將到城下,陛下若依臣言,還可保全爵祿,必無他虞,臣願至魏營力爭,決不使陛下罹災。”

後主聽到此語,心下稍寬,總教性命可保,何惜屈膝?乃使周繕就降表,與侍中張紹,駙馬都尉紹良,同赴鄧艾營請降。

鄧艾方至雒城,得表大喜,答書有“微子歸周,當為上賓”等語,因遣紹良持書返報,自率部兵,徑詣成都,後主面縛輿櫬,出城降鄧艾。鄧艾令焚櫬釋縛,好言撫慰,仍令還宮安民。

是日北地王劉諶,挈妻子至昭烈廟中,哭拜一番,起拔佩劍,先殺妻子,然後自殺,雖死猶生。漢至此乃亡。總計蜀漢自先主開基,稱帝三年,後主禪嗣位四十年,合得四十三年,獨詳蜀漢歷數,隱宗紫陽書法。三漢共二十六主,總計得四百六十九年。

鄧艾既入成都,禁止將士擄掠,獨收錮黃皓,意欲加誅,黃皓賂鄧艾左右,終得免死。

鄧艾依東漢鄧禹故事,承製拜後主為車騎將軍,太子諸王,各有封職。但使後主馳書劍閣,飭令姜維降魏。

姜維聞諸葛瞻敗死,還援成都,行至郪縣,接得後主敕書,躊躇多時,乃令部兵還降鍾會,就是廖化、張翼、董厥諸將,亦偕姜維同降,將士統皆憤激,拔刀斫石,尚欲與魏兵決一死戰,經姜維密為曉示,方隨至會營。

鍾會素聞姜維才名,開營迎入,莞然笑語道:“伯約來此何遲?”

姜維流涕道:“維不能保主,本當一死,因聞將軍仁明英武,故不惜來降,今日至此,尚為太速呢。”

鍾會聽了此語,忙起握維手,引置上座,與談心腹,並使姜維依舊領兵,姜維自然暗喜,遂導會至涪城駐紮。

鍾會聞鄧艾恃功專斷,心甚不悅,鄧艾又上書司馬昭,請乘勝伐吳,並封降王劉禪父子,使吳人望風畏服云云。

司馬昭表封鄧艾為太尉,鍾會為司徒,獨未肯遽從鄧艾請。

特檄監軍衛瓘諭鄧艾,叫他事須先報,不得專行。

鄧艾奮然道:“大夫出疆,苟利社稷,何妨專命?艾惟知《春秋》大義,怎得無端牽掣呢?”說得衛瓘無詞可答,走白鍾會。

蜀將姜維,得此知信,便進語鍾會道:“公自入蜀以來,算無遺策,今反位出艾下,已伏內疑。維聞陶朱沼吳,泛舟絕跡,張良破楚,辟穀全身。公何不上效古人,保功立名呢?”故意反激。

鍾會笑答道:“君言錯了!我年強仕,何能行此?”

姜維介面道:“公若不願高蹈,憑公智力,何事難為?無煩老夫陳策了。”明是逼他謀反。

鍾會乃屏去左右,與姜維議定秘謀,即與衛瓘聯名上書,白鄧艾反狀。

司馬昭既防鄧艾,復防鍾會,先請魏主下詔,囚鄧艾解京,一面使鍾會進兵成都,一面令賈充將兵入斜谷,自奉魏主出屯長安。著著防到,司馬昭才實過鍾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