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哉龍受困,不能躍深淵。上不飛天漢,下不見於田。

蟠居於井底,鰍鱔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這詩為司馬昭所聞,很是不悅,乃復陰圖廢立。每見魏主曹髦,輒用言譏嘲,惹得曹髦忍無可忍,乃召侍中王沈,尚書王經,散騎常侍王業,私下與語道:“司馬昭居心叵測,路人皆知,我不能坐受廢辱,今當與卿共討此賊。”

王經當即諫阻道:“昔魯昭公不忍季氏,散走失國,為天下笑。今大權久歸司馬氏,內外公卿,俱為彼爪牙,不顧順逆,陛下宿衛空虛,甲兵單弱,如何能出討權臣?還乞慎重三思。”

曹髦憤然起座道:“我已決意出討,雖死不懼,況未必遽死哩。”

說著,即從袖中取出詔書,投諸地上,自往永寧宮稟白太后去了。

王沈等踉蹌趨出,王沈即語王經道:“此事只好往白司馬公,免致同盡。”

曹髦從寧宮出來,竟不顧利害,但集殿中宿衛,及蒼頭官僮數百人,鼓譟出宮,自己拔劍升輦,當先押隊,直奔止車門。

門外有屯騎校尉司馬伷,系是司馬昭弟,當即引兵攔住。曹髦厲聲喝退,向前再行。方至南闕,見賈充帶著兵士數千,前來迎戰,曹髦呼喝不住,兩下竟廝殺起來。

太子舍人成濟,頗有勇力,隨賈充軍前,便問賈充道:“此事究應如何處置?”

賈充悍然道:“司馬公養汝何用?正為今日!”

成濟復問道:“當殺呢?當縛呢?”

賈充復答道:“殺死便了,何必多問。”

成濟遂挺矛趨進,馳至輦前,曹髦尚大喝道:“我為天子,賊臣怎得無禮?”

成濟並不答話,橫矛直刺,曹髦用劍招架,擋不住成濟的長矛。霎時間胸際受傷,撞落輦下,成濟再順手一刺,刃透背上,嗚呼畢命。

衛士僮僕等,統皆逃散,賈充竟往報司馬昭,司馬昭假意大驚,自投地上。

太傅司馬孚聞變奔往,手枕曹髦股,且哭且語道:“陛下被殺,實由臣罪!”

當下命從吏棺殮曹髦屍,舁入偏殿,司馬昭趨至殿中,召群臣會議,百官皆至,獨陳泰已為尚書僕射,在都不入。

司馬昭令陳泰舅荀彧往召,陳泰欷歔道:“時人謂泰可比舅,今舅反不如泰呢。”

陳泰子弟俱勸陳泰一行,陳泰素服入朝,先至靈前,慟哭一番,然後見司馬昭。

司馬昭佯為流涕道:“今日事該如何辦理?”

陳泰泣答道:“獨斬賈充,稍可以謝天下。”

司馬昭沈吟半晌,又復問道:“再思至次。”

陳泰朗聲道:“只有比此更進,何次可言?”

司馬昭乃不復問,令左右為太后作詔,誣曹髦忤逆不孝,意圖弒母,宜廢為庶人。尚書王經,敢逢君惡,亦應重懲等語。

當即使人至永寧宮,迫令太后鈐印,即日頒發。司馬昭卻與司馬孚等聯銜,請用王禮葬曹髦。

惟拘王經全家入獄,與經尚有老母,亦被囚繫,與經因向母叩謝道:“不孝子累及慈親,奈何奈何?”

母反破涕為笑道:“人誰不死?但恐死不得所!今因此並命,死亦何恨呢?”

越日王經全家就誅,滿城士民,無不淚下。

司馬昭見人心未死,乃歸罪成濟,派兵收捕。成濟不肯就拘,登屋,醜詆司馬昭,把他主使賈充,及所有弒君陰謀,和盤說出。

嗣經兵士四面放箭,成濟無從逃避,當然射倒,臨死尚罵不絕口,司馬昭竟夷成濟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