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歲宵有些驚訝,他一開始沒想過把韓然逼到這個地步,但既然話已經說得如此極端,他就必須做出決斷。

“那就斷絕母子關係吧,我不可能永遠都活在你的掌控下。”他的嗓音嘶啞,像是在向對方證明自己的決心,逐字逐句道,“我該有自己的人生。”

韓然的臉色由紅色一點點褪去變成毫無血色的蒼白,她看上去格外激動,“好?好啊!我看看你離了我還怎麼生活!明天你就給我從這座房子裡搬出去!”

她從來沒想過一個未成年的少年能在外面闖出名堂,連經濟收入都是個迷,過不了多久,這個不服管教的兒子就會在巨大的經濟壓力下回來,“斷絕母子關係”這種話完全就是痴心妄想。

韓歲宵努力讓自己的語調顯得溫柔些,“哪怕我並不希望活在您的管控下,但我不得不承認,過去的17年裡,您一直是我的母親。”

韓然是如何從象牙塔的小公主一步步蛻變為職場女強人,如何為這個家庭提供經濟來源,如何提供給他最好的資源學習,他都看在眼裡。母親的養育之恩,他不會忘記,即使現在說斷絕母子關係,但未來若是韓然有難,他絕不會不管。

畢竟,這是他曾引以為傲的母親啊。

韓然是哭著離開的,轉身的那一剎,韓歲宵瞥見了她眼角的淚痕。

她是驕傲的,哪怕落淚也要在背過身之後。韓歲宵內心愧疚,但為了未來,他不得不這麼做。

要讓母親意識到自己思想上的錯誤,否則繼續放任下去,她的精神將變得越來越偏執,越來越癲狂,直到未來達到某個臨界點,像氣球那般“砰——”的一聲爆炸。

他走回自己房間,翻出書架最裡面一層的相片,那是初中的顧言北和自己的合影,那個時候的他沒有反抗成功,讓心愛的女孩苦等了一年,現在他想成為有能力保護她的人,脫離韓然的羽翼,依舊能獨立的人。

韓然給他留下了一個晚上收拾行李的時間,但他真的沒什麼好帶走的,只有這張相片和送的手賬,其他的衣服洗漱用品,他早已經在外面置辦好了一份。

他早就料到和母親會有決裂的一天,在外面物色好了租的房間,但沒想到會這麼快,因為房間裡還少購置了幾套衣物,不過問題不大,到時候可以出去買幾件。

收拾好一切後,他毫無留戀地離開了這個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

樓下的巷子走出十幾米遠便是鬧市區,大街上吆喝聲嬉笑聲汽車聲不絕,上演著眾生百相,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活法,不同的煩惱,但這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他有些感慨,以往的時候他都是十分理性的,或許是收到顧言北的影響,變得越來越感性。

他自己租的房子在離這裡很遠的地方,坐公交中途要轉車,過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才到地方。

房東看到他,聽到要久租,交待了幾個注意事項過後就遞出了鑰匙。

注意事項大多都不痛不癢,沒有太為難人,甚至連唯一一條比較苛刻的凌晨十二點過後不準出門,都是為了租客的安全著想。

房東本人是不住在這裡的,因為他在市中心還有一套房子,不過他周圍的幾個房間也都租出去了,都是像他一樣的學生,有幾個還是校友。

韓歲宵拿著鑰匙上樓開了門,迎面撲來一股子房子陳年的味道。

不過房間裡的東西倒是都挺新的,他之前就購置了一批新傢俱放在這裡。

開啟窗戶通了通氣,那股淡淡的陳年的味道盡數消散掉了,只留下了一點木質傢俱的木香味。

做好這一切之後,他掏出手機給顧言北打了個電話,倒不是為了告訴對方今天發生的這些事情,只是心情有點複雜,想聽聽她的聲音。

“喂?怎麼啦,今天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

“沒怎麼。”韓歲宵低頭看著地板,“就是想你了。”

“哈?想我?”顧言北不信,“我們五小時前才剛通完影片啊!”

韓歲宵舌尖頂著腮,頗有些無賴道,“就是想你了。”

“隨便吧隨便吧。”顧言北隨他愛怎樣怎樣,“你不是說——她,要回來了嗎?怎麼手機還沒藏起來啊?”

“不用藏了。”一股幸福不受管控的感情在心裡野蠻衝撞,“以後都不用藏了。”

韓歲宵啞著嗓子,語氣裡滿是鄭重,“只要你需要我,我就隨時都在。”

顧言北長長地啊了一聲,心裡隱隱有了猜想,但都沒往太嚴重的地方思考過去,隨後便發現沒什麼說法能解釋他的這段話,不過她也不想多問,這是韓歲宵的家事,他想自己解決就自己解決,他不想說,她就不多問。

不得不承認,韓歲宵說他隨時多在的那一刻,她的心裡短暫地漏了一拍,像平靜的湖面中投下了一顆小石子,泛起圈圈漣漪,她低笑了一聲,調侃道,“韓歲歲,你這到底跟誰學的,真的,變得越來越會說話了。”

韓歲宵也笑了一聲,“怎麼,不喜歡啊?”

“是啊。”顧言北拖著長長的語調,故意逗他,“我現在才發現我就喜歡之前那個悶葫蘆。”

“不管是不是悶葫蘆,”韓歲宵清冷的嗓音聽上去像雪松上化開的雨水,“你這輩子都只准喜歡我,不準再喜歡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