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彷彿頭頂上的蒼天以及這片天葉谷盡皆化成了一柄蒼茫的巨劍,在冷月清輝下,含孕著斬裂萬物的威力,央央茫茫地揮舉而起。這籠罩萬物的月光,就是它的劍氣!它竟然以月為劍氣!

儘管這個想法很怪異,很荒誕,但韋雪衣卻無法拒絕這個帶著恐懼在他心底瘋狂滋生的念頭。月光散亂,將他的劍與劍氣包裹住,他已被困在這劍之煉獄中。但他還有揮出一劍的力量,他必須揮出這一劍!

嗡然怒響中,劍光從韋雪衣的身軀中竄射而出,卻沒有任何的變化,劍就是劍,沒有光華,也沒有撼天動地的氣勢。所有的力量盡都拘束在劍本身中,怒肆而出,繁華落盡見真淳。

這一劍,可命名為真淳劍。韋雪衣的腦海裡忽然閃現出這樣一個念頭。

然後,他就看到了摧滅。他的劍就在他的面前,就在他的揮舞中,一點一點,雖然緩慢,但卻絕不可抗拒地,焚化成了細微而明亮的灰土,在空中撒開。

他的面前只剩下一輪無比皎潔的明月。

月亮被遮住。那是一隻並不太大的怪蟲,長的就跟一柄劍一模一樣。但這柄劍身上,卻有著一隻宛如劍痕般的眼睛,以及君臨天下的氣勢。

韋雪衣全身都被劍氣轟中,慘跌了出去。他無論如何都不明白,這隻怪蟲身上為什麼會有如此強雄的劍氣!

三位師弟激戰的呼喝聲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但靈均並沒有動。

他不但沒有動,連他水袖也一動都沒有動,因為他不敢動,也不能動。

一動就死!

這股悍然的戰意雖有些隱晦,但卻明顯地表達出了這一訊息。之所以隱晦,是因為它並不是只針對靈均的。它根本就沒有瞧起靈均這個人。

就連還劍山莊莊主謝鉞都不敢輕視的靈均,竟然在它眼中空如無物!這實在是一件極為荒誕之事,但靈均並沒有餘裕去思索這些,他被眼前這兇悍偉碩的殺氣給震驚了。

殺氣是江湖中最奇特之物,沒有人知道殺氣是什麼,也沒有人專門修煉殺氣,以之對敵。但武功修煉到極處後,便會隱隱約約感覺到殺氣的存在,進而會摸索出一些簡單的規律,用殺氣來對敵。

蕭茫的秋風中,兩位江湖高手相對站立,殺氣在他們中間翻湧……

這實在是個經常會出現的畫面,但的的確確,沒有人能夠真正以殺氣為武器。

因為沒有人清楚,要怎樣才能鍛鍊並增強殺氣。

靈均的武功到了目前的進境,於殺氣已頗有了解,但卻仍然知之甚少。他惟一確切知曉的,就是若是對手殺氣與你可抗衡,那就要專心應戰;若是殺氣強於你,就準備死拼;若是殺氣輕易就可以破你樊籬,攻入身軀,那就連逃跑也無門了因為你的性命已掌握在了別人的手中。

現在,靈均已完全失去了判斷。來者的殺氣強於他十倍,還是百倍?

他無法估測。因為他所面對的殺氣,已超過他的認知太多。

殺氣如山,緊緊將他禁錮住。他不能言,不能動,不能視,不能聽!

他空洞的眸子直直地看出去,早就盲掉的眼睛仍然被這殺氣刺激成一片金燦。

無數倒卷的鉤須組合成兩團急速蠕動的羽翼,在空中漂浮展開,將這個扁平的身體託在空中。那身軀一動不動,也彷彿在凝視著靈均。靈均咬住牙,拼盡全部的力氣,才堪堪抵抗住那宛如天風海雨一般轟然怒嘶潮卷而來的狂猛殺氣!

這殺氣電卷無形,但卻又蘊涵著無比兇烈的力量,靈均被推得一步步後退。殺氣聚合成一堵完美的攻防之牆,他完全沒有出手的機會!

他深切地知道,就算這殺氣不再增強,再過片刻的功夫,他的心、肺、內臟也會被殺氣侵蝕而入,整個人碎散成毫無用處的破片,但就算是如此,他仍然不敢出手,因為他知道,這股殺氣並沒有施展出全力。

他無法想像,那怪蟲若是全力一搏,會是如何威猛?

一瞬之間,他也知曉,為什麼師父說自己的剋星在此谷中。這等怪蟲不但是師父的剋星,天下還有什麼人能逃脫他們之手?

《俱舍論》卷十二曰:“如壯士一疾彈指頃,六十五剎那。”

但就在這一剎那中,靈均,連同他的三個師弟,竟然盡都被這幾頭看去有些怪異,但絕不兇悍的怪蟲制住,甚至重傷!要知道,他們每一人都是江湖中實實在在的高手,多給他們幾年的時間,他們一定會名動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