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均心念電轉著,但在如此豐沛狂悍的殺氣中,他卻是什麼辦法都沒有!就彷彿沉落大海中的旅人,載浮載沉,沒有一塊木板可以藉身,而四顧茫茫,盡是無窮無盡的殺氣海洋。靈均從來沒感到這麼無助過!

突然,閻王神醫的聲音響了起來:“你想不想救你的師弟們?”

若是閻王神醫問他想不想救自己,靈均定然嗤之以鼻。但若是救自己的師弟……靈均奮力地將頭轉向了閻王神醫。

閻王神醫笑了,他緩緩地,但卻一字一字地道:“解開辛鐵石的穴道!”靈均心中一動,當前能夠作為戰力的,只怕就只有辛鐵石了。

他是個極為灑脫之人,既然認清了局勢,就絕不拖泥帶水,手一抖,身上的衣袖霍然飄出,射到了辛鐵石的身上。他甚至能夠覺到那鼓湧的殺氣因他這個動作而悍然增強起來,將他完全固定住,再也不能動彈分毫。

一瞬之間,他的心情有些複雜,難道他要讓這個窮兇極惡之徒,自己一直追殺的辛鐵石來救麼?他的衣袖才射到辛鐵石的身上,辛鐵石立即就能行動。只聽閻王神醫淡淡道:“你知道你的四個師兄弟為什麼敗得那麼快麼?”

難道不是因為這四隻怪蟲太過於特異?答案顯然不會這麼簡單,辛鐵石知道閻王神醫必定有更好的解釋,所以,他搖了搖頭。

閻王神醫指著那張古卷,緩緩道:“‘赤血蠱’能聚合天地靈氣,化生為一己之內力,這麼多年匯聚而來,何止相當於幾百年的內力修為?君天烈雖然力大,也是絕對擋不住的。”

“‘此生未了蠱’精擅攝魂之術,可遙遙制御生靈心神,它背上極似人臉的花紋,更可化身絕色,是攝魂秘術施展的最佳載體。商赤鳳自詡靈慧,但越是靈慧,便越容易被這天生攝魂所吸引。”

“‘劍蠱’化合諸力,涵然而為劍氣,但這劍氣乃是先天劍氣,又豈是後天修煉的劍氣所能抵擋?是以韋雪衣雖然修成了劍中之劍,但仍是被一擊而潰。”

“而四人中武功最高絕也最神秘的靈均,敵對的卻是七禪蠱中實力最為強悍的‘飛花浩氣蠱’,它之所以最強悍,是因為它能將自身之力轉化為殺氣,攻的是心,而不是身。而人的身體是最脆弱的,就連靈均也一樣。”

他的手指在古捲上遊移著,將血紅的赤血蠱、背生人臉的此生未了蠱、劍形的劍蠱、金燦燦的飛花浩氣蠱一一指點出來,他的臉色也越來越嚴肅。

辛鐵石詫異道:“內力?攝魂?劍氣?殺氣?這些不都是人類才有的武學麼,為什麼會在這些怪蟲身上出現?而且還這麼厲害?”

閻王神醫苦笑:“因為人類本就是從它們那裡學來的。道法自然,但究竟能法自然幾分?而且這七禪蠱的內力、攝魂、劍氣、殺氣都是天生靈能,與後來修煉的大不相同。所以先哲們將七禪蠱所擅劍氣稱為先天劍氣,而武林修煉的劍氣為後天劍氣。先天劍氣無論在威能、迅捷上都絕非後天劍氣所能比擬,所以七禪蠱才能夠一戰而殲千餘九幽金蠶。但這並不是最可怕的……”

他臉色更加肅然:“君天烈內力強霸,遇到的是聚合先天真氣的赤血蠱;商赤鳳機變奇詭,遇到的是先天攝魂術的此生未了蠱;韋雪衣劍術最高,遇到的是化煉先天劍氣的劍蠱;靈均武功最特殊也最神秘,遇到的是御使先天殺氣的飛花浩氣蠱……以強克其強,以擅克其擅,而強者更強,擅者更擅,是以君天烈等人才瞬息落敗。就算讓我指揮,也不過如此安排而已。究竟七禪蠱是如何知道這等戰術的呢?”

他皺眉深深思索,這的確是個問題,七禪蠱並不是毫無靈覺的怪蟲,相反,他們的智慧非常之高,甚至還要高過眼前的這些江湖人士。這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力量在可怕的智慧指引下,才能造成可怕的結果。

辛鐵石的眉頭皺鎖了起來。

閻王神醫的手指在古捲上緩緩移動著,一邊思索一邊道:“靈犀蠱、三生蠱、碧海玄天蠱……是了,就是‘碧海玄天蠱’!據古捲上雲,此蠱上通於天,下通於地,天上天下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此等描述,自然多有誇大,但從古捲上來,此蠱天生靈能是……”他的聲音透露出他的心情並不太好,他緩緩而沉重道:“智慧。”

“此蠱據稱為第一靈物,當年姜尚破紂而立周,數次從險死之地而求生,據說就是依靠此蠱之助。也只有此蠱才能一眼看出形勢安危之所在,並迅速作出對策。”

古捲上畫出的那個蠱物被六蠱環拱著,傲然挺立。它的貝殼宛如一柄張開的紫色大傘,而身子卻細小的可憐,孱孱如最軟弱的嬰兒,掉在那幾如虛空的傘面下。在傘與身子的連線處,是兩隻極大的眼睛,黑幽幽地望著這個世界。

辛鐵石看著這畫像,忽然發覺這個碧海玄天蠱雖然樣子怪異了一些,但他竟不由自主地將它當成了個人。也許是因為它的眸子,那眸子中蘊蓄了太多的意味,辛鐵石從中讀出的,居然是……感情。龐雜的,紛復的,幾乎所有能夠想得到的感情,全都在這眸子中深孕著,再被一股巨大的憂鬱覆蓋著,繽紛絢麗地展現在他面前。

那是思索,那是憂愁,那是決斷,那是掌控一切的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