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起了雨,隱隱綽綽的燈光次第亮起來。兩人喝完了酒就這樣默默地坐在酒樓的窗戶邊上,閒閒地看著外面的燈光和小雨。雖然初見不久,兩人這樣坐著不說話也並不覺得尷尬,反而覺得閒散舒適。

夜晚的燈光將落雨的路面照的亮亮的,街上偶爾有行人經過,人影婆娑。青石板路上偶爾傳來噠噠的馬蹄聲,有旅人慢慢經過的聲音。這樣的情景讓人陡然生出一絲惆悵來。

客棧廳堂裡的燈光不暗也不明亮,燈光將林遠宥臉上的輪廓打上了一層溫暖的光,看上去更柔和更溫情,更像個美人一般好看。

沈至誠看著外面,又轉頭看著林遠宥,半晌道:“先生在燈光下真好看啊。”

林遠宥回神看著沈至誠道:“今日晚上見到閣下一襲煙霞般的衣服,遠遠看去如同天上的仙人。令在下心生羨慕之情。”

沈至誠笑道:“先生莫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風姿卓絕吧?竟能羨慕我這樣的俗人蒲柳之姿。”

林遠宥聽得沈至誠說到蒲柳二字,忍不住笑了,道:“閣下妄自菲薄了。此番閣下這般模樣出去,在白天的鬧市上一定是要擲果盈車的。”

沈至誠微笑地盯著林遠宥,笑道:“叫你一聲先生,委實不為過。先生不但唇紅齒白,學識淵博,還字字珠璣。見到先生才曉得,美人在骨不在皮,美人在女也在男。”

林遠宥含笑看著沈至誠,不再接話,這個話題再聊下去就是互相拍馬屁了。

沈至誠似乎是微微有些酒意,看著窗外良久,伸了個懶腰不禁嘆息道:“‘悵平生、交遊零落,只今餘幾!’”

林遠宥輕聲道:“一笑人間萬事。問何物、能令公喜?”

沈至誠臉色明顯地露出驚喜神態,笑道:“先生果然是這世間少有的妙人啊,在此黔地能尋得先生為友,是我來黔最開懷的事情了。”

是啊,在沈至誠眼裡,林遠宥容顏絕麗,武功卓絕,學識淵博,做人做事八風不動沉穩恢弘,真是讓他嘆為天人。關鍵這樣的林先生對他似乎是千依百順,毫無相悖之論。相識一日有餘,對他說的最多的就是“好。”沈至誠的心裡此時又有一種化開了蜜的感覺。

沈至誠爽朗一笑,道:“若是平日裡獨自坐著喝酒,看著這外面的雨,聽著這路人的馬蹄聲,定要生出許多悵惘,可是今日先生在側,心中生出的都是歡喜。”說著,忍不住又伸手去摸酒罈子,但是兩罈子的酒早已經空了。

林遠宥看著外面的燈火,笑了笑道:“時辰不早了,我送大人回去吧。”

沈至誠微微傾身貼向林遠宥道:“先生要送我?”

林遠宥微微後仰避過沈至誠貼近的臉,點點頭道:“當然,畢竟我在這裡也算是半個東道主吧,送大人回去是應該的。”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風撲面吹來還帶著些涼意,風裡偶爾還夾雜著絲絲的小雨點,沈至誠有些興奮,側臉看著林遠宥道:“我想起先生的夜雨山莊。黔地的雨也真是有特色,多是夜裡下雨,白日晴朗。”

林遠宥淡淡道:“你可去過夜雨山莊?”

沈至誠側臉看著林遠宥道:“不曾。先生可願意邀我做客?”

林遠宥道:“隨時恭候。”此時的林遠宥和沈至誠穿著非常類似的黑色披風,兩人均是神情俊朗,雙目含星,顧盼間靈動迷人之人。沈至誠聽到隨時恭候,不禁含笑了,心道:這位林先生,率真無邪毫不造作,真是深得吾心。

兩人慢慢地走在燈光下雨亮亮的石板路上,兩個人的身影忽遠忽近,時而交疊碰觸,時而相視並列。走到一處院牆處,林遠宥突然叫了一聲:“至誠……”

沈至誠回臉看著林遠宥,呆愣了一下,道:“你叫我?”

林遠宥點點頭,指著對面的路道:“這是宣慰司官老爺們應卯散衙的專道,我們繞道走吧。”

沈至誠看著林遠宥道:“好,依你。”沈至誠知道林遠宥一定是著急了一下,擔心他走這條路,所以情急才叫了聲“至誠”。沈至誠道:“你叫我名字,我聽著很好聽,以後你見到我別叫我大人,就叫我至誠吧,這個名字已經很久、很久沒人叫過了。”

林遠宥道:“你不介意,那我以後就叫你至誠。”